醉里挑灯看剑(27)

李登宵大睁著眼睛,像是要把小琉的身影牢牢地吸进眼睛里,然後护著她。

「怎麽,还不说吗?」李连城看著李登宵的样子,难以察觉地泛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你就担心成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从李凌云,到她,你眼里难道从来没有……」李登宵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李连城,似乎想说些什麽,终究还是没有说。

小琉在那边挣扎拉开捂著嘴的手,大喊了一句:「三爷!别在乎我……奴婢是心甘情愿为三爷死的!要是奴婢坏了三爷的事,奴婢就算是死……」小琉说到这里,嘴被更大的力气牢牢捂住,白皙的脸上因为黑衣人手上的力道,留下几条青紫的指痕。

李登宵出神地看著小琉的身影,李连城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怎麽,你还不说吗?你就是硬,又硬的了几时?你不说我就把她扔到对面的牢房里去,让那群爷们好好享受一次!」李登宵彷佛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颤抖地喊:「这种……这种事情,你怎麽做的出来!她……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要是真想折磨我,就把我扔进去啊!哈——反正,反正我也被你骂过不知多少次婊子贱人了——也不差些什麽……」李连城听到这话,盛怒之下扯著李登宵的头发喊:「你给我闭嘴!她不过就是一个丫鬟!一个奴才!值得你这样吗?」李连城顿了一下,彷佛是找藉口般的放缓语气说:「我怎麽会让你受这委屈?你毕竟是我哥,皇家的体面,你不顾及,我总得顾及。」李登宵笑著说:「你顾及……哈哈……你顾及——你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怎麽没顾及呢?」李连城铁青著脸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李登宵久久没有开口,眼角却慢慢红了。

小琉学过一些粗浅功夫,此时狠狠一下打在一个黑衣人的肘上,逼他松了手,哭著大喊:「三爷,奴婢不怕——奴婢只要三爷好……」李连城盛怒下,冷笑著喝道:「把这个丫头扔到对面去!」李登宵眼看著那些浑身发著恶臭、虬须满面的囚犯将手往小琉身上伸去,眼角慢慢有清泪渗出。

他嘶哑著嗓子对小琉大喊道:「小琉!你听著……我和你一样,都脏!等过两天我去了,你要受不住,就跟著我来!你的心思我都懂!到了下面,你要不嫌弃,我们到黄泉下面做一对鬼夫妻!三爷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李连城听了这话,只觉得如同炸雷一般,厉声喝道:「住手!放开她!」他如同痴了一般,惨笑著抹去李登宵眼边的泪水,惨笑著说:「李登宵,我本来也没存什麽盼望的,只是他们跟我说……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多高兴,到头来,原来又是一场空。我活该被你杀死——哈,我脏了你,我脏了自己的哥哥。」李连城说著,转过身去,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著。

「也罢。再逼下去有什麽意思呢?我不找她麻烦,你想死,就死吧——关我什麽事呢,伤什麽心呢——哈!」李连城转身出了牢门,再不回头。

李登宵一路看著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也不知道是什麽表情,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李登宵无力地合上眼睛,明明是头痛欲裂,偏偏思绪出奇的清醒。

周围是昏暗的牢狱,墙角满布蛛丝和苔藓,斑驳的砖墙上,油纸灯笼里的烛火跳跃著燃烧,照亮出一抹昏黄的光。

往事在李登宵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重现,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他还记得那场梁萧两国的战争刚结束後,踏著还没有熄灭的硝烟,烟雾缠卷,火星飘散踏入京城。一别多年的四弟在城门口恭迎,面如冠玉、风流俊秀、眉目含笑,看在自己和李凌云眼里,都是一阵欣慰。

接接下来的日子里,眼见著这个四弟把周围的事物处理得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待人谦和有礼,颇知进退,人又生得好,温声软语的几句,李登宵多硬的性子脾气都不禁软了下来,对这个四弟真心以对、好语相待,疼著他、宠著他、让著他,把一身兵法战略倾囊相授——好一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却不知——李连城暗地里削兵权、拢权贵、收京军、改祖制。他和李凌云毕竟在外厮杀多年,京中的事物便是再了若指掌……也敌不过李连城从冷宫爬出来後,四年煞费苦心的经营。

四年来,李连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陪在那个随著年华流逝逐渐昏庸的父皇病榻前,好语侍候著、好物供奉著,时不时演些孝子贤孙的戏码,动不动暗自垂泪惹得那老人心痛!再买通些太监婢女嫔妃吹些风言风语枕头状,让那父皇也生了另立储君之心……凯旋而归,战功彪炳抵不过君心难测,难道那战场拼死拼活就不算什麽孝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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