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4)

李登宵捧过小琉放在桌上的半碗白粥,粥熬得极淡,但聊胜於无。自己在宫里过得一直是这样的日子,一顿饱一顿饥,住所环堵萧然。

这样也好,越是清贫,就越是淡薄清醒,越是……不容易忘。

门外突然传来熙攘的人声,李登宵站起来,禁不住双手推开门扉,站到门口张望。

自从这处偏院被列为禁地,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热闹过,十几个太监,每两、三人合拢一个红漆箱子,从院外一路搬到门槛前。

领头的正是李连城身边的心腹,遣人把箱子挪入屋内,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送走众人,李登宵打开箱子一看,脸色陡然变了,用脚狠揣一下。他武功尽失,箱子沉重,并没有被踢出多远。

小琉藉著敞开的箱口一看,只见箱中装的都是大好的绸缎衣物,宽袍广袖、束腰虬领、袖口滚金,若绣牡丹,则雍容华贵,若是兰花,则飘逸不凡。

李登宵来来去去不过几件长袍换洗,若是真多了几件衣服,也算是好事,偏偏都是些红粉女装。

小琉连忙又打开其他几口箱子,或是上等的胭脂水粉,或是华美的玉饰金钗,珠光宝气,映得满堂生辉。

李登宵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将几口箱子或摔或砸,一片狼藉。小琉站在身後也不敢劝,默默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李连城在秋後祭祀的前一天才过来。这一天中午,李登宵正负手站在窗边,那几口箱子早被丫鬟藏到c黄底,眼不见为净。

小琉眼角瞟到李连城进来,赶忙行礼:「皇上。」李登宵恍若未闻,依旧负手站著,李连城挥了挥手,让小琉退下,她踟蹰半晌,才转身出去,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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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连城走到李登宵身侧,看见他蹙著眉,一张英挺俊逸的面孔平添脆弱之色,心中一动,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我做错了什麽?」李登宵仍是站得笔直,只是死死闭上眼睛。

「我不是有意羞rǔ,带上女人出行,别人才无从置喙……」李连城吻得越发放肆,渐渐下移,啮咬著颈项。

李登宵微微仰头,说:「你是皇上,九五至尊,受命於天。」李连城在李登宵锁骨上狠狠一咬,道:「在你心里,恐怕不是我吧。」他见李登宵沉默,於是放开他,说:「女装累赘不便,你想逃也逃不远。」李登宵一惊,几乎要放弃这次计画,良久才道:「翌日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李连城微微一笑,却是五味杂陈,叫人看得心中一沉。

「我也无脸,可是我不在乎这些。」

祭祀当天,李登宵从c黄榻上起来,李连城已经离开,c黄底下的箱子被他重新翻出,一套女装被挑选出来叠在c黄沿。百褶裙、青衣衬里。

李登宵看了几眼,双眼闭紧,又仰躺半炷香的时间,直到丫鬟小琉叩门催道:「三爷,该起了。我替您更衣……」李登宵有些无力地坐起身。

小琉推门进来,见他撑坐著,一脸厌恶地看著那套衣服,也跟著叹了口气,劝道:「三爷,只要忍了这回,以後再不用受这样的耻rǔ。」李登宵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掩去眼底的恨意:「有朝一日我定会还给他。」说著,便坐起来。

小琉心领神会,只将衣服糙糙地罩在外面。

那套衣物算得上颜色素雅,尺寸也特意选了宽大的,纵使李登宵戎马生涯练出一身较为高大的骨架,束紧腰带後,也并不十分突兀。

小琉顿了顿,手指捻起一缕李登宵披散的发丝,终究不忍心为这个人梳上发髻,犹豫良久,还是让他照旧披散了长发。

李登宵虽是男身,但此时易服装扮,又眉眼轻垂,眼睑微合,乍眼看去,已是个身形略显高大的女子模样。

李连城早已过来,也不打断,只是按照老样子,倚在门边静静的看,见小琉停下手来,才开口问道:「不抹些胭脂水粉吗?」李登宵听得浑身一颤,只觉心中恨意烧灼,直欲焚尽脏腑。

李连城却慢慢踱步过来,手持眉笔,目不转睛地打量起他,只觉那五官粗看不觉惊豔,近看却无一处瑕疵,越看越清俊精致。

良久,李连城方笑道:「原是想替你整整妆容,现在却无处下笔……」说著,指尖轻轻抚过那人眉梢:「罢了,不惹你了。」李登宵心里方松一口气,突然被人打横抱起,刚要怒骂,只听李连城说:「噤声,别被你那几个旧部瞧见了。」李登宵强忍怒火,低声道:「难不成要劳驾圣上抱我一路?」李连城笑道:「你说呢。」

说话间已出了院门。两人身高虽在伯仲之间,只是李登宵尽力掩藏身形,旁人匆匆一眼倒也看不出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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