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记年(出书版)(88)

但更令人动容的,却是寒潭里冰浸的那几百个小玉瓶。沈频真低笑道:“一瓶凝华露便奢贵得足以让人卖儿卖女,这里有多少瓶……仔细算来,至少能续花兄几十年的命吧。花堡主看起来铁石心肠,遇到自己的骨ròu,却舍得花费这样一笔银两,真真是感天动地的父子之情。”

他说著,不由摇头叹息道:“早闻酿一瓶凝华露,需要要选在物华天宝的妙地,可这天下如此之大,若不是有你这个堂主相助,频真即便穷尽一生之力,也不知何年才能报仇雪恨。”

跟在沈频真後面的那个人,全身隐在黑暗里,低声回道:“莫叫我堂主了,我愧对浮屠堡堂主之名,这些救命之药,你要全毁了?”

沈频真讶然笑道:“你不忍?”

那人低声呢喃道:“那孩子,毕竟,毕竟,是我看著长大的……”

第四十一章

雨过天晴的落英谷,天空湛蓝如洗,远处隐隐约约架起一道七色虹桥。可这曾经的人间仙境,如今却变得满目疮痍。芳糙摧折,百花零落,清澈的浣花溪变得满是泥浆,甚至涨水淹没了岸边一小片绿地。

花记年紧闭双目,静静坐在溪边不远处的,他衣服半湿的裹在身上,衣摆上溅满泥浆,一向酷爱整洁的他,一定想不到他有一天会狼狈到如此境地。一头及腰鸦的羽般的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侧。消瘦的脸颊微微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显示著他淋雨後已染上风寒。

一个身著黑衣的老者放轻脚步走到青年身边,深深审视这这个青年,良久才垂下手去,还未碰到青年面颊,花记年已猛的惊醒,飞快拔出匕首,可等到看清老者面容,愣了一下,身子渐渐的软下去,哽咽道:“好久不见了,师父。”

让花记年叫他师父的人,正是在青年十四岁时因病退隐的前启运堂堂主罗啸风,他自花记年四岁起教他习武,如今一别六年,师徒重逢,竟像是在梦里一般。罗啸风低声道:“好徒儿,老夫是接到消息才匆忙来找你的……老夫听说,你如今……不算是浮屠堡的人了。那个人做事一向狠绝,你此时身无分文,也再调迁不了诸多弟子,在江湖之中又树敌无数,日後行事一定困难重重。”

老者说著,从怀里逃出一沓银票:“这是老夫一些积蓄,你留著,至少有些盘缠上路。”他看著青年有些沈默,於是伸头在他额上探了一下,低声道:“唉,发烧了。罢了罢了,跟老夫走吧,先找一处落脚。”

花记年犹豫了一会,还是随他站了起来,低声道:“不,我还是一个人走吧。”他说著,想了一会,伸手接过那沓银票,又还了一半给老者,这高烧让他有些晕晕乎乎的,要甩甩头才能看清眼前事物,他站直身子,才低声道:“师父,我一个人能行。”

罗啸风看著他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麽,看到上游处有人沿溪而下,却是一个腰cha两柄开山斧的巨汉。两人看了,都是一阵欣喜,双双迎了上去。老者长期冰封的瘦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微微笑道:“耿堂主。”

来人正是破军堂堂主耿勇,他看到花记年大笑了半天,拍著青年肩膀,笑道:“可让老子找到你了。”花记年也笑问道:“耿伯伯,许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处偶遇。”

耿勇笑道:“哪里是偶遇,老子是特地来寻你的,却不知一并碰到这老而不死的东西……”他说完,见两人面上都有些僵硬,自知失言,又打个哈哈道:“我这次来,是特意为你那些药而来,堡主吩咐了,你离开堡後,也要记得按时服药,往後再没人为你送药了,於是嘱咐我把藏药之地告诉你,就在这附近不远,你去了便知。”

他说著,似乎有些尴尬道:“当然,只能带你一人去,地点不许外传,这是堡主早就嘱咐过我们的。毕竟,这藏药之地,除了堡主,便只有老子和那妖女道士才知道,多了人,总是有些不稳妥。”罗啸风气的脸色越发的枯黄,低喝道:“无礼的家夥!”

花记年忙著劝道:“师父,别生气,此处离毕州不远,您先行一步,我随耿伯伯走一趟,随後便到毕州客栈中寻你。”老者冷哼一声,站在原地打量二人许久,不知在想些什麽,然後才转身离去。

耿勇瞧著他走远,这才放心下来,大笑著领青年向前走去,一路蔓糙萋萋,走的都是僻静无人的山路,不知走了多久,连干湿的衣服都被体温烘干了,耿勇才停下来,在一处布满藤蔓的山壁前弯下腰来,双手分开藤蔓,壮硕的身子努力的挤入洞中。花记年正要尾随他进去,突然听到耿勇在洞中一声惊吼,连忙问道:“耿伯伯,里面出什麽事了?”他见没人回答,於是也急忙跟进去,却看到这处巨大的天然山洞里,中心一棵巨大的石灰树,树下浸著一汪天然寒潭,潭水上却浮著一层淡淡的青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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