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劫(出书版)(26)

萧青行这样想著,伸手把正要离去的仆人叫了过来,淡淡问道:「你家王爷什麽时候回来。」「这……」那人踟蹰著。

萧青行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重复著:「我问你呢。」多年後唐尘想起来,那场噩梦确实开始於这个雾气喷薄的清晨。

这些日子,萧青行送过来绫罗衣物和金银玉扣从未断过,但唐尘最常做的事情,却是把萧丹生送他的小玩意一件一件摆到c黄上,自己坐在地板,把手肘搁在c黄沿,支著头永不烦腻的一遍遍打量。

萧青行派人叫他过去的时候,唐尘还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那一c黄珍宝,唤了几声他才醒悟过来,只是眸子一下子暗淡了。他有些庆幸那瓶药还没有来得及毁掉,但是更多的是惊疑不定,直到下人几次来催,才跟著那人走出房门。

那间院落,唐尘曾远远的看过几眼,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进来。萧青行坐在外面的树荫下,拿著书在看,一个宫装华服的女子,将头枕在他膝上浅眠。萧青行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只是朝少年招了招手。唐尘迟疑了一下,走到男子身边,垂手而立。萧青行低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容从来不带温度,他轻声问:「唐尘,我就这麽可怕吗?」他说著,按著少年的肩膀,让唐尘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轻笑道:「也对,想的不多,行事不狠,如何担当大任。」唐尘只觉得心惊胆寒,却依然要佯装无事的听著,萧青行轻声说:「知道吗,我弟弟後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在萧王府又是万千宠爱,哪像在我这里提心吊胆,我在这里提前恭贺你一声。」唐尘脸上还是无悲无喜的神色,只是眼眸深处的温暖一点点弥漫出来。萧青行静静的看著他,等他欣喜够了,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从此一别,相见无期,我心里也是好生感概。只可惜,你在我这里,似乎原定的任务一件也没做成。呵,输了这麽多,怕是再没有赢回来的机会了。」唐尘如遭当头棒喝一般,猛的颤抖了一下。萧青行朝他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手指轻轻抚过膝上女子的长发,一字一字的说:「你把自己都压上了,不等到结果揭开,就这样走了,你可甘心?反正还有几天功夫,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究竟是跟著那个人乖乖地回去,还是继续留在我这里。我会给你接近的机会。唐尘,敢赌吗,看看你我之间鹿死谁手。」唐尘有些迷惘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极黑极清,看人的时候总像是隔了一层水雾,然後又把视线偏向了其它的地方。萧青行满意的看出他做了怎样的抉择,於是不再留他,摆摆手,看著他有些趔趄的走出院子。他的膝盖稍稍动了一下,让那女子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换个姿势继续睡,突然惊讶地问:「你是在笑吗?」萧青行一愣,轻轻抓住女子想要触摸他嘴角的手,淡淡地说:「你看错了。继续睡吧。」唐尘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那堆小东西还是按照原样在c黄上摆著,把原本宽大的c黄榻堆得满满当当。唐尘看著它们发了会呆,似乎要把不久前那种忘乎所以的欢喜记在心里。

可这些幸福都是要收拾起来的,唐尘看了很久,才把东西都塞到他看不到的角落。他突然想起自己为什麽会喜欢风车:不知道多久以前,他摔伤了腿,正哭个不停的时候,那个穿青袍的少年坐到他身边,捡起民房前编簸箕的柔软竹条,默默地编了一个漂亮的风车哄他。

「送你。」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总是扳著脸的人会跟自己说话。

「这是什麽?」「风车。你看。」

他情不自禁伸手接了过来:「为什麽会转呢?」那样懵懂的年纪,什麽事情都想问个为什麽。那人斟酌著答复,想了很久似乎才想到合适的答案:「风吹得它很舒服,所以它就转了。」「舒服?」他没听明白。那人认真地点著头:「舒服。花感到舒服会绽放,稻苗抽穗,树会结果。开心的事越多,它越舒服,转的越快。」「所以你要笑,不要哭了。」

唐尘那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个总是沈默的人有多温柔。手里的风车还在慢悠悠的转著,可是脚上的伤却不怎麽痛了。穿著红衣的少年在远处看著,又气鼓鼓地走了,他们走的时候才发现地上的竹条又少了很多。再後来,那个红衣服的哥哥也拿著一个丑丑的风车来找他,手上伤痕累累,那个少年嘟嘟囔囔地说:「风车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会做啊。尘儿,我的手虽然没有严青巧,可是我也想让你高兴。」他身後是雇来的平板车,车上像小山一样堆满了一个比一个丑的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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