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劫(出书版)(32)

凌霄楼,楼高有十余丈,在宣州城中高度仅次於望海楼,立在无忧湖上,用原木水台支著,只有一座虹桥连著湖岸,楼下碧波万顷,楼上歌舞升平,做的是酒ròu食色的买卖,往来的都是腰缠万贯的行商和大官,隔著楼顶栏杆能俯瞰全城景致,但一入冬,天冷下来後,人倦马乏,生意也多少萧条了。这日门外还挂上了谢客的牌子,便越发清冷起来。萧青行歪著头打量了一会儿,不知为什麽觉得有些不安,他站著虹桥上,回头仔细看了一阵,见几个影卫还牢牢跟著,这才踏进楼中,诺大的大堂里只站了一个宫装仕女,见他进来了,轻声问道:「萧大人?」「本官便是。」

那女子随即一笑:「请大人先行解剑,再随我去面见圣上。」萧青行皱了皱眉头,解下腰间饰剑,轻轻搁在桌上。那女子只是站著不动,轻声道:「冒犯了。」她说著,身子轻轻俯过来,又飞快地摸了一遍,没有检查到什麽凶器,这才垂手道,「大人,请随我来。」萧青行默然,几步跟上,眉宇间的不悦之色却越来越重。

通向楼顶的楼梯紧紧贴著墙面,盘旋著上升,几乎要绕晕人一般,每上至一层,都换上一个新的宫装女子提著长明宫灯替他引路。原本推杯换盏的销魂场,此刻却变得这样空空荡荡,灯火昏昏,不禁让人觉得杀机暗藏起来。若是寻常人见了这光景,早已毛发倒立,即便引路的女子妆容再如何千娇百媚,腰身再如何不盈一握,也害怕她们转身的下一个瞬间,就是银芒出袖之时。

可萧青行却还是那般举止得当,进退适宜,又带著居高临下的贵气。就这样一前一後到了楼顶,装潢极尽奢华的地面和琉瓦,四周是缠著缨络珍珠的珊瑚树,汉白玉烛台水晶灯罩的立灯上,点缀著七彩美玉和诺大的宝石。萧青行早就知道那个少年设宴的地方定然会重新布置一番,哪想的竟会铺张至此,一道柔软的轻纱垂吊在白玉钩上,横在眼前,轻纱後是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个华服公子倚著栏杆在看风景,一个少年坐在摆满瓜果的长几後替自己斟酒。

萧青行微微颔首:「下官参见圣上。祝圣上龙体安康,国祚绵延。」那华服公子闻声转过身来,低笑起来:「萧大人可来了。」一阵寒风刮过,吹得轻纱扬起,萧青行这才发现华帐後站的是楚三,斜背著长弓和箭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萧青行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道:「圣上邀萧某前来一聚,不知陛下人在何处。」虽然轻纱扬起只是一瞬,也足够让他发现那斟酒的少年面容鄙陋,根本不是萧景帝。楚三大笑起来:「萧大人慢吞吞的,陛下等不及了,只留著楚三一人来招待大人。」他笑著,环顾著身边镶金嵌玉的美景,低声问,「大人对此处可还满意?」萧青行皱著眉头,後退半步,轻声问:「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楚三大笑个不停,从身後箭筒里抽出三根羽箭,搭在弦上,箭尖分指男人上中下三路,缓缓拉弓,轻笑道:「墓室修好了,墓主人不满意,那可不行。」萧青行微微蹙眉,轻声道:「楚公子真是风趣,冒犯朝廷命官,也是死罪。」楚三歪著头看著他,手上却还在拉弓,直到弓如满月,那个斟酒的少年跌跌撞撞地退了下去。这时,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暗香,像是墨香,又像是别的什麽,被风一吹,越散越开,萧青行手里流淌著一种淡蓝色的液体,楚三欢声笑道:「大人捏碎了什麽,你是在求助吗?」他说著,笑靥盈盈的四下一望,果然看到藏在岸边的十多个影卫此刻通通现形,身法如箭的向登霄楼冲来,楚三轻声道:「世人以讹传讹,只谬赞楚某剑法,却不知道是此箭非彼剑……」他说著,瞄准密林深处,拉著弦的手指终於放开,三根羽箭去势如风,萧青行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瞄准的,就听到楼下遥遥传来几声惨叫,三个影卫连对手都没看见,就这样被牢牢钉在了地上。

楚三看也不看,伸手又在箭筒中拿了羽箭瞄著楼下,搭在弓上,弓还未满,这边萧青行却已经动了,一招天王盖塔攻向楚三背部的破绽,楚三听见身後风声呼啸,拉弓放箭,紧接著就是一个铁板桥,上身间不容发地向後倒去,然後右手在地上一撑,双腿如闪电般踢向萧青行前胸。萧青行见招拆招,使一个左右逢源避了过去,这时才听到楼下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陡一分神,那边楚三又重新在箭筒中拿了箭,楚三大笑著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萧青行被这笑声一震,内心又是一阵寒意,正准备再与他缠斗的时候,却发现丹田一阵绞痛,再使不上劲来,竟是眼睁睁看著楚三又是三箭连珠射了出去,隔了十多丈的距离,一丝未偏地将身手千挑万选的影卫牢牢钉在地上,神情从容得像是在猎场狩猎一般。」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这个人……怕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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