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劫(出书版)(42)

「你想毁了我们!」

楚家祠堂上,近百牌位,分别对著案前的一盏长明灯,点点豆火,几柱高香,在昏暗的祠堂间缕缕飘散。在御赐的一门忠良的横匾下,瘦骨嶙峋的楚丞相一身宽大的官袍,背手而立。楚三跪在暗黄的蒲团上,被晃动的烛焰照亮了半边脸庞。

楚三嘴角倔强的抿起,低声申辩著:「我不是背叛他,我只是想弄个明白!」「孽子。」楚渊回头呵斥著,指著他的眉心大骂,「凡事都有个轻重,你就这样糊里胡涂断送我楚家满门性命,让我恨不得,恨不得……」楚三突然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不过是要弄个明白,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他看见我放过他们,小景……陛下究竟会有什麽反应,我一直以为他宽厚,仁慈,怀政以德,这天下交到他手里才是万众归心千秋万载!就算我错了,我也要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治我的罪,如果他真对我没一丁点的情分,我为什麽还要这样拼死拼活的对他?」楚渊厉声道:「他若是惩戒你,你就不辅佐他了吗?」楚三愕然看著他的父亲,只见楚渊勃然怒道:「若是他生你气,你就不愿为他肝脑涂地九死不悔?」楚三怔然,许久才答道:「还是……会辅佐他。」楚渊看著他良久才骂道:「既然如此,你还试探些什麽?你可知你将楚家置於何种地步?」楚三轻声道:「我只是放过他们这一次罢了,日後将他们擒获,不就将功补过了吗。」楚渊一拳打在梁柱上,长叹道:「逆子,帝王将相的眼里,哪里容得下半粒沙子,只需一次,便定了生死,你看看现在的萧丹生,难道还不懂吗?」「大人,到了。」

晨光微吐,星斗未散,朝房里零零星星的坐著等待上朝的官员,身穿暗红官服的男子坐在最角落的一隅,手随意的搁在扶手上,摩挲著一枚玉板指。隔著一张花梨木小几,暗青色官服的男子端坐著,脸颊上有几块瘀伤,表情冷漠,带著大病初愈的倦色。

「还是不能说话吗?」萧丹生随口问著,眼睛却只看著手上的青玉扳指,几缕鬓发拢入束发金冠里,眼睛平静而专注,那男子朝他微微颔首,萧丹生哦了一声,又去看别的地方,就这样沈默许久,萧丹生突然说了一句,「我记得往日,大哥总是随时带著一块玉佩,近日却没见著,是不是在火里丢了?」男子闻言微怔,萧丹生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眼底似乎有一丝厌恶,低笑著说:「也对,不过是块玉佩,要多少有多少,丢了也没什麽。」那青服男子不置可否的时候,有一个笑嘻嘻声音的凑过来,「萧王爷,摄政王随时带著的玉佩,是不是有些特别呢?」萧丹生见了楚三的笑,轻轻皱了眉头:「你说呢。」楚三转了转眼睛,低笑起来:「莫非是红粉知己送的?」萧丹生弯了弯唇角,站起身来,轻声道:「若要造假,做的像一些不是更好吗?」楚三面色一僵,看著男子大步离去的样子,突然低声道:「楚三今日便要辞官了。」他看著萧丹生脚步一顿,追上去几步,压低了声音说,「没了楚三,王爷是眼不见为净,看不到那个人,不是也同样乐得轻松?毕竟,唐尘那个孩子……」萧丹生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楚公子。」

楚三愕然答道:「是?」

萧丹生笑笑:「你是聪明人。」

楚三後面的话硬生生咽回肚里,他看到他父亲坐在朝房另一个角落里,状似枯槁,无怒无喜,似乎有些明白楚渊的意思了。他有些拘谨的坐回他老父亲身边,轻声道:「反正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嗯。」

「小……陛下会放过我吗?」

「……会的。」

斗室之中。唐尘用湿帕揉著眼睛,老大夫坐在旁边端著木盆,低笑著说:「眼睛熏坏了,我们这里有个偏方,拿几滴人奶擦擦便是了,公子又不肯试,我也想不到什麽别的法子,除了用冰敷,用清水洗,再吃些明目的杞菊地黄丸。我也说不清能好几成,有没有效果。」唐尘自己擦了擦眼睛,将湿帕扔回盆里,低声道:「我也没指望你会看什麽大病,金疮药什麽的去多买些,接骨接正些,我就谢天谢地了。」他顿了顿,又高声说,「萧哥哥呢,你成天说要静养要静养,这都几天了,我要去看看他。」那老大夫不停的挫著手:「这位公子,他刚刚才睡下,你看不如……改天再看?」唐尘沈默了一会儿,自己裹了c黄脏被子蒙头睡倒。一墙之隔,萧青行半倚在c黄头,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抹上了厚厚一层药膏。老大夫端著木盆走进来,反手掩上房门,就是一叩至地,恭声道:「大人。」「……起来吧。」萧青行一直在听隔壁的动静,嬉笑怒骂,字字句句。夜色中,唐尘目不能视,後半程本就是他领的路,狡兔三窟,宣州大大小小的角落,总有几个他布置的地方,原来真有一天会用上。半棵雪莲捣碎在冰糖水里,再加几颗绿慈母心丸,喉咙的疼痛便大为转缓,府里藏药无数,只要未死,都能吊住半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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