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语(36)

魏晴岚一吻过後,自己也有些怔忡。心中一隅,曾那麽冷,又这麽暖,那样嚎啕大哭,如此狂喜。太久没有接触到人的体温,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更进一步,毫无间隙,然而鹤返谷中,红尘退避,要费力回想,脑海中才肯闪过零星的片段。

那是哪一年的年关,偷偷把铜钱放在那人枕边,却发现女子所书的桃花笺。走进常洪嘉出诊的那家花楼,看见一对对重合的人发出淫声浪语,红烛摇曳,气息交缠,极尽欢愉乐事,不知为何,就开始怒火中烧。

就这样含怒站在淫窟门口,算著时间,等到伞上的积雪有了重量,想见的人才提著药箱、从红粉青楼里逃了出来。那呆子跟别人一样,看不穿自己隐身的术法,跑得气喘吁吁,领上沾满了胭脂印记,猛地撞在自己胸前,满身脂粉腻味都扑了上来。直到他穿过自己、一口气跑出老远,那阵薰人的恶臭还挥之不去。

只要一想到那呆子身上,沾满了这股臭味,就恨不得把人手把手带回鹤返谷,那里是清静之地,有自己一树一树植下的美景,红尘俗世哪比得上!

怎麽能让那呆子逃了呢?掌心里唯一抓住的这一点东西,怎麽能让他逃了呢?

当年尚且如此,何况是今时今日||这麽多年,千辛万苦才得偿所愿。不知道跪穿了多少蒲团,敲碎了多少木鱼,头磕出血,禅参透,书读尽,经翻烂。千辛万苦,千辛万苦,断不能又是一场空!唯恐又是一场空!可越是害怕,越不能说……常洪嘉面红耳赤,连脖子上都有霞色,还在为刚才那一吻魂不守舍。直到魏晴岚双手越握越紧,他才回神般地瞪大眼睛,手上被握得青紫一片,可看著魏晴岚此时的神色,竟不知该不该出声点破。

所幸片刻过後,魏晴岚就自己松开桎梏,极柔和地笑了笑。如同白玉雕成的手,轻轻落在常洪嘉侧脸,像蝴蝶扇动翅膀,触碰不胜凉风的花,从眉眼到前襟,一寸一寸,细细摸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一盏茶变冷的时间,似乎是三千年冰凉的劫火,魏晴岚终於收回视线,转去看常洪嘉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的布衣,用指腹一遍遍擦拭记忆中沾上过胭脂印的领口。

可还不够,想抱得再紧一些,距离再近一些,羁绊再深,不安再少,要如何做?

良久,才用传音术问了第二遍:「会不会……唐突?」常洪嘉双肩一颤,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无法从魏晴岚身上挪开视线。

谷主虽然一贯是镜中貌、月下影,但从未像此时这样,眼中藏有千言万语,太多大喜大恸,无声无息地压了过来。那样热得烫人的视线、伤心人的眼波,只看了两眼,就像把七情味尽。即便後来敛去眸光,笑得云淡风轻,被他注视过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

他问他会不会唐突。就算是唐突,也不舍地说。

魏晴岚发现自己没有被推开,又是展颜一笑,恨不得露出十二分色相,牢牢绑住了这人。手有些发抖,幸好常洪嘉看不穿。片刻间的生死,蛛丝上的盟约,揉在烛芯里越燃越短的缘,太冷的人世,太易凉的茶,太执著的人,幸好他看不穿。

那妖怪一面庆幸,一面想著楼里看来的风流,捏著襟口的手一点点用力,将常洪嘉前襟分开一条两指宽的fèng,低头笨拙地在露出的苍白皮肤上轻轻一吻。再碰的时候,牙关就忍不住用了力气,像生吞活剥似的咬住,咬住深深的痕迹。

常洪嘉猛地抖了一下,想伸手推开,但手抬起多时,最後也不过是轻轻落下,慢慢抱住。脸上有一刹那表情竟是扭曲的,不知是太疼,还是别的缘由。

魏晴岚察觉到那人回抱的动作,脸上闪过一抹红潮,彷佛从冰雪玉雕一下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这才把嘴上的力道一分分收回,换上轻得让人战栗的吻,和慢得令人心悸的试探。

在常洪嘉反应过来之前,那妖怪已用尽了温柔手段。绵密的视线编织成网,空下来的手四处点火,如同奏琴一般,轻拢慢捻,总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常洪嘉很快便禁受不住,气喘吁吁,胸口大起大伏,连外袍何时被人解开的也忘了。他大病初愈,原本就有些贫瘠的胸膛毫无血色,每当从欲望中稍稍回神,便试图把衣襟合拢。然而魏晴岚并未放开这样肋骨分明的身体,一手自锁骨而下,一手握住了那呆子的手,轻轻从指尖吻起。

常洪嘉再如何坐怀不乱,此时也彻底陷入了情欲之中,心跳太快、太重,已经到了痛苦不堪的地步,可身上还越来越热,连惨白的胸口也跟著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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