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诛(出书版)(17)

华阳脸色惨白,胡乱扑腾起来,在地上一拖,蹭了满身的灰。

陆青川阴沉不定地看着他,轻声说:「我其实待你不薄,你从前那样对我,我都未曾计较。」华阳破口大骂:「龟儿子,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抠你眼珠子,打得你满地找牙……」他刚骂了两、三句,就被扯到亭前。华阳吓出了一身寒毛冷汗,两只手死死扒住亭前石阶。

华紫渊轻嗤了一声,一跃而下,几步上前,揪住了华阳的后领。陆青川眼中红光一闪,那束花枝陡然一绕,连华阳的手腕一起牢牢缠紧。

华阳闷笑了两声:「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招式,尽管使出来!」陆青川淡淡地落下一句:「冥顽不灵。」

华阳猛吸了一口气,大声喊着:「我过去是冥顽不灵,可我现在擦亮眼了!」陆青川轻声说:「华阳,你看,陆老爷醒了。」华阳惊疑不定,那几条花枝忽地一抖,把华阳提起来,倒挂在亭前。

颠倒的视野里,原本呆站在院中的陆老爷,果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在日头下晃了晃,好一会,一双浑浊的眼睛才迟疑地看向这边:「两位道长是?」陆青川悠然道:「这两位是白云观的道长。」

陆老爷喉咙里谑谑有声,半天才说:「是了,我给白云观的人写过信。」华阳倒悬在半空,血气不畅,只听见陆青川从容不迫地引着那人说话:「陆庄主,两位道长听闻陆家出了命案,特来助你除妖。」陆老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除妖?我先前也以为是妖,后来才知道是人。两位道长请回吧!」华紫渊看了华阳一眼,见他面白如纸,嗤道:「华阳,久病之人胡言乱语,你也信。」陆青川倒像是意料之中,朗声说:「人?看来庄主知道真凶是谁了。容在下一猜,莫非,是柳娘?」「不是。」

「是许姨娘?」

陆老爷连连摆手:「也不是。」

陆青川轻声笑说:「定是顾姨娘了。」

陆老爷咧嘴一笑:「都不是,她们都死了。」

华阳如同站在冰天雪地里,心里怕得厉害,只喊着:「妖怪,你又想骗人了,你骗不了我……」陆青川镇定自若:「道长,你瞧,陆老爷虽然中了毒,却不是总在昏睡。」陆老爷在院里踱着步,连一生的心血着了火,他也视而不见。突然,他看见cha在石fèng里的那柄长剑,兴致勃勃地跑上前去,拔出宝剑,乱劈乱舞起来。

「杀!杀!杀光你们!」陆老爷一边劈,一边发出似哭似笑的喊声:「夫人!你回来!夫人!我替你报仇了!」华阳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彻骨的寒意。

陆青川绕过亭中满地狼藉,把酒壶往湖心一抛,看着水心溅起涟漪,轻声道:「陆夫人之死,是和柳娘有关。」他顿了一顿,把冷嘲都写在眉梢:「不,何止是柳娘,你想想陆老爷方才的话。府里这几房姨娘,都与命案脱不了干系。这些女人,平日里满口知交密友情意相投,一争风吃醋起来,个个不遑多让。然而陆夫人一去,这几房姨娘免不了得罪两个人。」华阳被吊在半空,呆了片刻,才几不可闻地接下话头:「陆老爷,还有青川。」他想着陆老庄主拿着长剑乱砍的样子,忽然放声大笑,人却像是快哭了出来:「忙了这么久,原来是陆老爷为妻寻仇,杀了几位姨娘。」他笑得双肩微微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难怪陆府戒备如此森严,仍接连闹出命案!杀人人杀,果真如此,一大家子人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家破人亡,谁会去防他。」陆青川眼里妖光大盛,嘴角挂着令人胆寒的笑意,偏偏眉目温文清俊如画。他负着手,踱了几步,有那么几瞬,他的脸隐在亭柱后,只看见乱发卷在风里,唯有那道灼热的视线,仍是片刻不停,居高临下一如猛虎搏兔。

「你何必急着为那人脱罪,」陆青川轻笑起来:「凶手可不单是陆老爷一个人。你忘了,陆老爷身上的毒又是谁下的?他总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毒。」华阳被花枝缚着双手双脚,呆呆看着他,良久才问:「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第二个凶手?谁会给陆老爷下毒?」陆青川嗤笑起来,一字一字地说:「道长难道忘了,他,恨陆老爷。」陆青川把那一个「他」字念得极重。

可华阳仍未听懂,干笑了两声:「你说,谁恨谁?」他有心要逃,但被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妖瞳盯着,却成了砧上的鱼ròu。

陆青川轻笑着说:「陆青川恨他父亲。」

华阳望望亭中人,又回过头,看看陆老爷,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额角已布满了冷汗,简单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华阳所有的力气:「青川怎么会……恨陆老爷?」陆青川断然答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因为他母亲的死。」华阳猛地发起抖,脸上再不见一丝血色,先前所有变故,都比不上这件来得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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