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雪传说(51)

他几不可闻的呢喃,在剑锋接近肌理的时候,脚下踉跄的退开几步,微笑的咳出鲜血,眼里却隐隐有泪光,在他温柔的眼眸中,凝成点点波光。

──“你的一生中,总有些人是特别的。”

即便是他这样舍弃人心的,冷酷而残忍的,执著於复仇的人。他获得力量的剧本里,也会一不留神,不合计算的,多投入了些无用的情思。被人撕碎的爱,在投入转生井前便模糊成恨,十载厮守的爱,在汩汩绢流中水流花开。

他一退,又退,脚下的步子突然快了起来,剑光如电,而他前後维谷,在毫厘之间进退攻防,双手背後,若非嘴角残留的血丝,简直优雅如游刃有余,漫步闲庭。沈频真闭上双眼,整个栖雁居的一糙一木却在内息中纤毫毕现,他以意催动,任意挥洒,那三把丹霞剑的剑穗如一道道在空中飘舞的血丝泪痕,团团围住一人。

阮惜羽气息渐急,脸色灰白。沈频真突然清啸一声,栖雁居墙上装饰用的刀斧钩枪,鞭戬棍棒如同有生命般漂浮到空中,十多种兵器同时飞入战局。阮惜羽仰天长笑,突然双掌缓缓推出,内力如江流澎湃,凶器皆为之一顿,而他身影如鸿,十指捏决,再次催动密蛊。

花开荼靡,云绽芳华。眼前一幕幕都仿佛绽开如硕大的花盏,摄魂勾魄的在五光十色的珠光宝气中摇曳。天地都在变换,香气扑鼻欲醉,满眼瑁玳靡光,却偏偏只有那片在天地万物之中,从容渲染开来的雪色,才是干净的。沈频真缓缓张开双目,看到阮惜羽苍白的脸,和漆黑的长发,正朝自己扑来。他心静如死水,右手抽出玉扇,一晃一摇一划,脸便溅满了血。

阮惜羽的身子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他倒在沈频真的脚下,一只手困难的支撑起身子,一只手伸向了沈频真的袖子,在洁白的缟素上留下了血红的指痕。他似乎有不甘,咬牙切齿的说:“你凭什麽杀我?明明都是你的错,他的死……都是你造成的。你何不杀了自己?”

他说完,看著沈频真突然开始颤抖的身子,叹息著吐了一口血,目光却渐渐柔和下来,他轻声说:“我骗你的……你杀了我,替他报了仇……他一定会原谅你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低笑起来,断断续续的说:“我真想……什麽都记不起来,只记得你……那样,我一定可以再坚持久些……说不准,就可以让你不这麽寂寞了……我,我……为了你,几乎不想报什麽仇了……我好害怕你忘了我……”

他的手缓缓放开,跌落尘埃,万籁皆静,铃鸟不啼。

沈频真的袖子上有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和不远处氆氇地毯上的那滩不知何时变得漆黑的血,相应如辉。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我爹爹第一次带著我来看你,你就在顾影溪旁边洗鹅卵石,那条清澈见底的溪水上,到处飞舞著红蜻蜓。那时候偶尔来了别人家的女孩,喜欢拿了青糙树枝和磐石当桌椅菜肴,玩家家酒,我们有时候也会端著他们用过的石碟石碗,偷偷的演下去,举案齐眉,白首偕老。那时候,我们用红纸扎的纸鸢,总也飞不高。可是等我们终於会扎纸鸢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有空去放了。”

──“惜羽。不要再对我说谎了。你究竟为什麽要杀他?”

栖雁居外的四人听到屋子里突然寂静下来,王思邈叹息一声,将腰上剑鞘解下,!仓一声掷於地上,三个女孩几乎泣不成声。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麽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对频真忠心耿耿的人,为什麽要帮著这个人!”

──“因为,他们知道,我不是在害频真啊。”

王思邈不知为何,再次想起那个一身翠绿衣袍的儒雅公子,面色凝重的找他们的时候。他蹙著眉说:“我要对频真下蛊。”那时候,他们同时拔剑出鞘,而阮惜羽面对那一把把秋水般寒意森森的剑,仍然一字一字的说:“我必须要这样。那个人根本不喜欢频真。只要频真一心一意的喜欢我,就不会被他伤害了。”

──“他已经死了。他死了,我就不用害怕他会伤害你了。”

“为什麽。”当时的王思邈毕竟经过半百春秋,略为思索了一下这样问道。那时,阮惜羽紧蹙著眉头,那情深入骨的担忧是骗不了人的:“你们可知道一种蛊叫举案齐眉?我只能做出有他三分功效的蛊。中了我这蛊的人,血色如墨。中了举案齐眉的人,惟有心血漆黑似墨,化为普天之下至毒,而四体之血,殷红如常人,并会随年月更替,逐渐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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