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317)

于是,北狄的大军连夜到了大江边上。

这一次,朝野沸腾,吵起来的,不止是御史了。

沈栖闲向卫衿冷辞行。

“木头,我哥召我回去。”沈栖闲将钥匙留在案上,“这是进补的药材,够吃到明年的了,你别心疼。也,也别再舍了去。寻常能用的,我又叫人采办了些,这房里的,是单给你的。”这些日子,卫衿冷施粥舍药,自己却连药膳都不怎么吃了。

卫衿冷也知道他定要回去的,狄人渡江,眼看大梁与北狄必有一战,玄安帝自然是不放心唯一的亲弟弟在大梁了。更何况,沈西云这么胸有城府的皇帝,恐怕也想收一收渔翁之利的。

他停下了算盘珠子,低头,“好。”说了一个字,仿佛又觉得太冷淡些,想到沈栖闲这些日子陪着他没日没夜地赈灾,打点钱庄,才好容易将前一阵晋通钱的风潮避过去,如今要走了,还惦记着为他准备一切,到底自己太冷漠了,又加了一句,“你路上保重。”

虽然早知道他并不会留,但听他能多说这一句话,沈栖闲已是很高兴了,当下保证到,“放心,我一定会劝我皇兄的。我皇兄一向与大师兄交好,他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一定不会做趁火打劫的事,让百姓受苦的。更何况,我大成富庶,我皇兄又不好大喜功,大梁绝不会腹背受敌的。”

卫衿冷笑笑,明知道打仗的事情,莫说他一个闲散王爷,就是沈西云也未必做得了主,但听他保证,还是胸中暖融融的,极为真诚地道,“果真如此,我便要多谢你。大梁百姓也一定不忘玄安帝的仁德。”

卫衿冷听他如此郑重,一向厚脸皮的人倒不好意思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你又客气什么。”

卫衿冷轻轻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沈栖闲本想说今日就走,但听他语中隐有不舍之意,不由道,“明天。”说了明天,又后悔起来,“你明天要盘账,不必送我。”

沈栖闲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又有伙计说道卫老爷子急叫他回去,想是北狄进兵之事,这位精明的老爷子又见到商机来,于是,沈栖闲也不打扰,自去收拾行装。

当天晚上,卫衿冷都在卫家本家,沈栖闲也不是小儿女,知道他忙,便当即留书自行,却不想走到城门口,卫衿冷居然打马出来。他一生不曾当街纵马,即使今日,还是绕得小路,沈栖闲在城门口见到他,见他满面风尘,衣裳还是昨天那件,不禁心热起来。

卫衿冷依然是一脸的严肃,像张石头饼似的,直直站在那里,沈栖闲待要说两句,他却是在胸膛里拿出一大油纸包的点心来,“米家的炒货,你路上少吃些,当心上火。”

说了这一句,那张石头饼似的脸竟像是突然有了血色,一句也不等沈栖闲回他,一反身,大踏步地走了。他的马跟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竟是和主人一样的踏实。

沈栖闲打开油纸包来,里面有香花生,葵花籽,糖炒栗子,全是他爱吃的,甚至另一小包里,还有炊饼和牛肉,饼、肉都是热乎的,一看就是一大早赶去买的。炒货没那么早开,想是昨个晚上就备好了,沈栖闲重新将油纸抱起来,美滋滋地上了马车,却不知道一出城门,从此,就是两个世界。

“皇上,狄寇屯兵大散关,陈师江北,战事一触即发。”

商承弼沉默。

“圣上,据探子回报,北狄狼主赫连傒现在就藏身在临渊王府,与逆贼晋枢机公然出入,请皇上即刻派兵封府,擒贼先擒王。”

商承弼不动声色。

“皇上,敌人已到,靖边王父子却依然被困城内,请皇上准王爷领兵抗敌。”

商承弼冷笑出声。

“皇上,江山为重,儿女私情为轻啊!敌人都打上门来了,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您连一个男宠都信,难道不信曾经逊位于您的亲叔叔嘛!”

“啪!”地一声,商承弼拍案而起,说话的人缩了脑袋,满朝文武却山呼如潮,“皇上三思!”

商承弼长身直立,俯瞰群臣,“临渊王绝不会背叛朕,朕,比你们都知道!知道!”

话音未落,前线战报急来,报信官满脸都是血痂,声嘶力竭,“十九日夜里,赫连傒下令渡江,五万大军漏液而来,刘大人死守不敌,承庆失守,淮州与宿州也丢了。”

商承弼紧紧攥住了拳头,立即又听一声奏报,小黄门急步跑进来,“皇上,临渊王府今早突然摘了匾额,合府人去楼空,临渊王金印旋在廊檐上,门前高挂大楚旗帜,晋枢机,反了!”

第145章桂心

商承弼的心都是空的,小顺子的退朝话音还没落,商承弼却像是魂魄都被抽走了,他定定立着,脚下是山呼万岁的群臣,目外是据有四世的江山,他听到自己用一种特别杀伐决断的声音问,“狄人渡江,兵力几何,领兵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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