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321)

商承弼摆手,不让他开口,瞬间,土石崩裂。

矮丘上的卷柏,被地下的火药翻起来,悉数断了根。

商承弼端端正正地站着——一声闷响,他脚下的地,陷了下去。

“护驾!”王传喜一声大喝,挡在商承弼面前,銮禁卫们在山崩地裂中将商承弼围住,商承弼长身直立,连大氅的飞摆也不曾动一下,看着严阵以待的銮禁卫们,商承弼笑了,“重华,数月不见,顽皮了。”

王传喜知道火药分量极轻,连忙从商承弼身前让开。

邝伟立刻下令,“搜!”隐藏在土丘之外的銮禁卫也飞了出去。

商承弼望着塌下半边的小土丘,面如平湖,他在层层守卫之下,炸了皇宫的半面坡,如今要找人,恐怕是搜不到了——重华,你没找到哥哥,朕也抓不到你,既然如此,咱们,继续玩。

“皇上!”商承弼今日最倚重的殿前都虞侯冯尉飞奔而来。

“何事?”商承弼将目光从这满眼的破土颓垣中收回来。

“梁嬷嬷和贵公公晕倒在正阳门前,楚大人不见了。正阳门北侧的宫墙上,留下了几个墨字。”冯尉跪地请罪,“属下无能。”

商承弼却毫不动气,只是问,“那墨字,写着什么?”

冯尉先一叩首,而后回道,“安知汝与我,乖隔同胡秦。”

商承弼突然攥紧了拳头,半晌,松开,“叫修内司即刻粉刷宫墙。回宫!”

楚复光裹着厚厚的棉被缩在墙角里,云卷端了汤药过来,还未走近,楚复光便又将自己裹了起来,直逼到退不可退的地步。

云卷端着药站得远远的,“公子总要喝了药才好。”

楚复光却连头也不敢抬,只是口中喃喃着,“出去,出去。”

云卷温声道,“那奴婢把药放在这里,公子自己记得喝。”她说着就上前两步,楚复光打着哆嗦嗫喏,“走开、走开。”

云卷再向前一步,楚复光突然大吼一声,“别碰我!走开!”

云卷正待再劝,晋枢机已走了进来,接了药碗,轻声道,“不过几个奴才罢了,这又是何必。”

楚复光缓缓抬起头来,身子颤抖着,目中全是水光,“他们,他们——”

晋枢机端着药碗走到他身边,楚复光惊叫着,“别过来!”

晋枢机站在他对面,定定看他,“他们还未对你如何,我已经到了,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楚复光拉紧了被子,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晋枢机坐在他床边,舀了一勺药汁子,“张嘴。”

楚复光摇头。

晋枢机将药匙递到他唇边,“那东西还没放进去——”

“不!”他话还没说完,楚复光就一伸手打在他送出去的右臂上,药匙里的药都翻在锦被上了。

晋枢机重新舀了一匙药,“你进宫的时候,不是就已经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了吗?”

楚复光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我宁愿死。”

晋枢机看他,突然笑了,“死,死了多好。”他说到这更大笑起来,“我早都想死了!”

他说着就伸手将楚复光的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楚复光吓得直瑟缩,却终究无处可躲,被晋枢机碰到他腕上绳索磨出来的伤口,更是痛得呻吟,晋枢机将药碗放在他手上,“死人没有痛苦、更没有屈辱,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他再看一眼楚复光,“这里并不安全,你未必能有几日养伤。若是站得起来,就把药喝了,今日之辱,他日定有还报,若是宁愿这么一蹶不振下去,我便送你出城,等到功成那日,你的仇,我和楚人这五年之耻一起报!”他说完这一句,也不管楚复光颤抖的手里洒出多少药来,转身便走了。

京安城里如今翻了天,他们藏身在严家米铺地窖下的一个米仓里,云卷实是无路可避,听到世子这么说,想到他日日夜夜备受折辱的五年,里面那位楚公子已是如此,他那样一个人——

晋枢机却无心自怜身世,看到了云卷就吩咐,“严铎说到,肃平已经没有粮了,咱们的人埋伏日久,揭竿而起就在此日,吩咐丢盔,把握时机,一旦有变,立即起事!”

“是。”自他和丢盔犯错,晋枢机私自将他们送出宫,等待这一天,已是很久了。

晋枢机拿着严家米店分布图,借着昏暗的烛火细看,用炭笔小心地画着路线,直到云卷过来送茶,又换了一盏灯,才抬头道,“他怎么样?”

云卷低头,世子究竟心善,就像当年舍不得杀自己和丢盔一样,他对手下的人,总这么好,“刚才去看过,楚公子已经吃了药了,粥也用了一点。只是,外用的药,他还是没有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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