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398)

留守靖王军,全军覆没。

赫连傒振臂一呼,北狄兵云集响应,“杀上拳海湾,迎接晋总司!”

“晋总司!晋总司!晋总司!”

他们赢过太多次,可惟有这一次,赢得阵仗最大,伤亡最小,杀敌最多,打得最酣畅淋漓最痛快!草原上的野狼们终于心悦诚服,原来那个千里之外文文弱弱喘一口气好像就要死了的长得比娘们还好看的男人,真他娘的是个英雄!

他们心中的英雄,现在正承受着宿命注定强加给英雄的惨痛,晋枢机天纵英才,少年之时即以“重华”二字骄天下,心智、武功样样是超卓绝拔之才,却奈何六年里受尽磋磨,身体早已败如飞絮,又被商承弼联合楚衣轻散去半数功力,虽说是为治病之故,但晋公子连生死都不由自己,何况病弱,他为复仇大业,只好再度逆天而行,揠苗助长,重修摄魂术,他心气又高,才赋又过人,练一日,抵得别人十日,但心脉脏腑的反噬之痛,也强于旁人十倍。

商衾寒虽长年戍边在外,但他师出名门,武功根基既稳,内力又极精纯,身体底子不知强于晋枢机多少倍,奈何数月前,他因有私心拼着受了晋枢机一剑,直中要害,虽得楚衣轻尽心救治未伤性命,但到底也伤了元气,更加之一月前肩膀中箭,箭上还有毒,虽然没有传说地那么凶险,但到底不好过。

这两个人,一个痼疾缠身,一个新伤未愈,两人又都是当世罕有的高手,以全力相拼五百招,各自都倾尽了精气。

如今,晋枢机因为大量消耗内力而不能完全压制体内流窜的真气,内力到处飞撞,凑近他身前的人都会被他四散的内力流重伤,商衾寒也因为晋枢机招招逼人而牵动了肩头的伤,持枪的手已开始颤抖。

晋枢机皮肤原就白皙,如今,晶莹的汗滴沁在挺翘的鼻端,皮肤苍白得仿佛刚晒出来的海盐,商衾寒额上也冒出了汗珠,他二人兵刃相击的声音由轻而脆余韵悠长变成了重而烈声如洪钟,枪来剑往,全身的内力灌注在兵刃上,商衾寒仗着自己年岁既长,内力又纯,手中长枪生逼地晋枢机连退三步,晋枢机强提一口真力,以命相拼,天灵盖顶白气蒸腾,“扑”地吐出一口血来,还未来得及收势,却见晋枢机身子借着身体前仆之力,任凭商衾寒的枪尖刺穿了自己的肩头却是在他内力倾囊而出之时,用自己长剑插进了商衾寒肺叶。商衾寒绝想不到他忍辱偷生这么久,竟真的舍得就这么用血肉之躯撞上来只为了刺自己一剑。

晋枢机受伤虽重,但却绝非要害,他的肺被刺穿,却是更加要命。他猛地一拔枪,晋枢机的肩头被他枪花倒挂捣地血肉模糊,整个人如一片枯叶飘飘扬扬后仰,一手攀住瞭望杆稳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另一只手里提着飞泉剑,剑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甲板上——商衾寒的血。

晋枢机一双重瞳发出妖异的光,眉间朱砂比夕阳还浓,他眉头微扬,轻言浅笑,“看我们俩谁活得长?”

商衾寒按住血流如注的伤口,俯瞰脚下战局,屏息敛气,“你的人,恐怕没有你活得长。”

他只五千兵马,商衾寒带来会他的,却有三万。他虽用炮轰倒了一批,但靖王军又岂有后退之人,打了一天,终于现了劣势。

晋枢机却只是笑。

商衾寒见他眼中虽有悲痛,有不舍,但绝无惊惶,更知自己所料不差,“晋枢机,你果然卑鄙。”

晋枢机却连笑都懒得笑一声。

商衾寒放下枪,在甲板上盘膝疗伤,晋枢机提着剑,靠在瞭望杆上看他。船下越战,楚军倒下的越多,终于,有靖王军的人杀了上来,看到晋枢机与王爷一靠一坐,俱受了重伤,当即将晋枢机团团围住。楚军热血男儿看到世子被围,纷纷抢身而上,但因为人手,又没有靖王军有经验,很快就被斩落在舷梯上。

晋枢机强自开口,“不用上来,他们,不敢杀我!”

靖王军听得晋枢机话,又见王爷盘膝难起,玄光熠熠的龙骧麟振甲都被血染透了,更深恨晋枢机,可靖王军从来军令如山,没有商衾寒的话,他们的确不能杀晋枢机,甚至,除了围着他,不能动他分毫。

晋枢机一笑,也盘膝坐下,抱着长剑,疗起伤来。

靖王军人人不忿,尤其是年龄小些的,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晋枢机强弓利炮所伤,炸得尸骨难寻,如今,他束手就缚,竟不能奈他何,恨得双目充血,睚眦欲裂。只有老成的在一旁劝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为了小王爷,忍他一忍又如何!”

晋枢机只是笑,重瞳闪烁,连眉间朱砂也仿佛发着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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