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404)

赫连傒得知了军报,就说了两个字,“蠢货!”

晋枢机第一次说出了不该儿子说出的话,“那个蠢货是我爹!”

赫连傒望着他,“他调不了你的人。玄袍还在。”

晋枢机拿起药碗就砸在赫连傒身上,黑色的药汁淋了他满袍满脸,“死的那些,也全是我大楚的热血男儿!”于是,已经开得极快的船更快,更险,更颠簸。风浪飘摇里,别说是药,晋枢机能躺着不将胃液胆汁全吐出来,已是庆幸了。

他更庆幸的是,终于在刽子手的刀举起的时候,赶上了那句刀下留人。

札云仝一家被推在菜市口,土族的山民们各个拿着钉耙铁棒打算劫法场,晋枢机晚到一刻,便是一场内乱。

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等着先重判札云仝好等着儿子回来削他权柄夺他玄袍军的晋徇望只等来了“好在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土族和咱们的人才没有打起来”的带着庆幸的回报,晋徇望一声冷笑,“他倒真是翅膀硬了,以为有赫连傒,连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晋枢机安顿了札家人便急忙赶来拜见父亲,晋徇望生生将他晾在殿门之外,从正午站到黄昏,只送出一句,“你既目无君父,还等着见朕做什么。”

晋枢机攥紧了拳头,终于,在夕阳的余晖下,在晋徇望殿门前弯下了膝盖,跪地请罪。商承弼就在大江对岸等着,土族已经因为札云仝之时初现乱象,我们的兵少,到了这个时候,父子,更不能失和。

商承弼挟大胜之威整顿三军,他登基九年,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叔王相胁,自己又有包举四海之心,于军事之上向来不敢懈怠,他在于家扶持之下登基,立于氏女为后,却不敢任由外戚在军中势力蔓延,初登大位,根基单薄,于是着力培养中下级将领,那些四品以下的武官,他也亲自任免,对每一个的履历能力都了如指掌。商衾寒和于中玉虽看出他心志非小,早晚要削权削藩,但主弱臣强向来为天家大忌,即使他们一有禅位之德,一有拥立之恩,也不敢碰这条高压线。

商承弼借四大营作乱一事,一举调换了各营将领,一路南下,重整军容,鼓舞士气,他经天纬地之才,文韬武略之功,愿意把一个男人安放在枕榻边上假寐的时候,谁也不能奈他何,但真的动作起来,这天下,还是姓商的天下。

商承弼远在大江,京中震荡却不比楚地少,最难于支绌的是于家。

风行一事,于家填进了一个庶孙,商承弼顺水推舟将军中都换上了自己人,禁中之内,更是直接调了身边亲信銮禁卫,分别守护在丹陛、御道、镜水桥以及承天门广场的各个门前。此外还有校尉五百人,排列在午门内外。銮禁卫十四所千户,分入各军之中,人人手执皇命,上达天听,有先斩后奏之权,天子对于军队的控制一时间到达顶峰。

于家原就是投机,此刻除了略避锋芒,也不敢妄动。其他人,自然更是退避三舍。

如今,商承弼就坐在帐子里,擦着他的轩辕剑,这柄是天子之器,他还从来没有动用过。

这次出来,他带得是小顺子,却将王传喜留在京中,刘长顺公公因临渊侯得宠于驾前,这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现在,皇上要和昔日的临渊侯拔剑相向,宫中跟红顶白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下场。却不想,刘公公依然得以近身服侍,长宠不衰。

如今,刘公公送上一碗桂花圆子汤,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商承弼扫了一眼,“这甜腻腻的东西他爱吃。”

刘公公腿都软了。跟随商承弼越久,他越知道这位皇上的喜怒不定,尤其是,关于那一位的事。正不知道这颗脑袋还能寄在脖子上多久,商承弼倒是端起碗来吃了,还道,“如此甜糯竟也不俗。”而后拿起调羹,竟将吃了好几个糯米圆子。

刘长顺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就听他又问,“他该是到了吧。”

刘公公又不敢喘气了,屏息答道,“前面的消息,进了城,救了札家的人。”

商承弼轻轻一笑,“都是带兵的人,还这般心软,那怎么成。”说着,突然扔下了手中调羹,碗里的汤飞溅在猩红的地毯上,“晋徇望那个老匹夫为难他了?”

刘长顺小心翼翼道,“站了半日,又跪了一夜,此刻,还跪着。”

商承弼却像是又平静下来,沉吟了半晌,才道,“他那个破身子竟也能跪一夜,皇叔可真没用啊。”说着就道,“四万人马全军覆没,朕传话让皇叔自辩,他还没有折子上来?”

事实上商衾寒的请罪折子早都递了上来,还送了不止一封,商承弼愣是当作不知道,刘长顺更不敢多言,商承弼道,“皇叔竟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将前方送来的战报各地抄录一份,从各个驿站快马发往全国,四万大军,是如何不声不响让五千人打废的,他总得给朕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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