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407)

晋枢机这一晕,先慌了手脚的就是晋徇望,他知道这个儿子身体不好,也知道自己这几句话说得实在诛心,但没想到他竟会这么晕过去。一阵惊慌之后,便是恼羞成怒。尊臀在宝座上抬了几抬,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肯下去看,于是,便只使了个眼色给近身伺候的人。

身边的小太监也是心下打着鼓,太子爷这究竟是——皇上的话说得也太戳心窝子了,旁人这么说说也就罢了,哪有亲爹这样刺儿子的。

晋徇望在宝座上拔长了脖子看,那小太监先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探晋枢机鼻息,这可一下子激怒了晋徇望,“摸什么摸,朕都骨头都朽了他也死不了!”

小太监的手刚探过去,就被他吓了一跳,还好,能感觉到气息,战战兢兢回道,“殿下晕过去了。”

晋徇望吼完了那一句,自觉无礼,倒也不好太过,只道,“快命太医去看。”说着又补上一句,“太子操劳国事,太累着他了。”

满殿谁都不敢接话,只好宣了太医来,太医能说出什么,也只以精气不足,纯元大损,心殚虑竭,气血两亏作结,谁也不敢说,殿下的脉象看着恐怕不是有寿之人。

晋徇望一看方子,都是些定惊舒脉固本培元的药,也知道是被气着了,心中不悦嘴上却是道,“用朕的辇送太子回去。”左右自然又是称赞一番父慈子孝。

可惜,晋枢机这一睡,竟是三天没有醒过来。

第一天,晋徇望还不当回事,第二天,便有些心慌,第三天,难免想到,他不会就这样死了吧。继而又想,他若是死了,那他的玄袍和雪衣——

想到这里,突然脸上发赤,却不是羞的,而是激动的,好在他还不算太蠢,也知道此刻情势,晋枢机一死国中定有一场大乱,先命徐徐透出风去,说到大楚太子病重,延请名医。

晋枢机一天未去巡营,消息就掩不住,睡了三天,被从晋徇望大殿上抬出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江对岸的商承弼听了个明明白白。商承弼轻轻一笑,“看你又有什么把戏。”祸害遗千年,不把自己这万里河山踩在脚底下,他晋重华才不舍死呢。

可是,很快,传来了那边针石不灵,缺龙心草入药的消息。商承弼召了随行御医来问,龙心草是什么东西,随行御医说是一种急救心脉的药草,传说被摄魂而去的人只要服食一剂,就会醒来。但只是传闻,是不是真有这种草,谁也没听过。

商承弼心中觉得这又是晋枢机的诡计,却究竟不放心,这才将楚衣轻召了过来。

一问龙心草三字,楚衣轻还没说什么,云泽先跳了起来,“他,他怎么这么不省心啊他!”

商承弼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听这小童一句抱怨,却蓦地心慌起来。眼睛直直盯着楚衣轻,楚衣轻倒还淡定,只用手指比划了八个字,“生死有命,成败在天。”

商承弼霍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楚衣轻竟连他理也不理了。

商承弼急了,“你别以为是哑巴就可以不说话!”

楚衣轻微微一笑,面上幕离动都没动一下,转身就走。

商承弼突然奔下来,一掌击在他后心,楚衣轻居然不闪不避,商承弼倒也不是真想动手,内力袭到,又收了势,翻在他面前,却是抓住了云泽脖子,“你来说。”

“这药没人知道,是我家公子嘱咐他身边那个有酒涡的侍女的,若是他一睡不醒了,就找这味药。”云泽道。

“治什么病?”商承弼急问。

云泽眼皮一抬,再一耷拉,“不治病。”

商承弼突然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还待再问,楚衣轻却突然衣袖一拂,带着云泽要走了。

商承弼双臂横伸挡格再拦,“说清楚。”

云泽说了两个字,字正腔圆清清楚楚,“收尸。”

第177章归尾

关于晋枢机的病情,商承弼并不信,可是,楚国百姓,信得却很多。楚人迷信火神,于是,大家纷纷前去火神庙祈福,祈求火神保佑。晋徇望也象征性地去火神殿上了一枝香。

晋徇望的态度鼓励了大家,老百姓纷纷打听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太子,龙心草的谣言便传开了。大抵传说,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龙心草也一样,在晋枢机昏迷不醒的三天后,龙心草能治病就传成了龙心能救命。龙心两个字,太暧昧了。

商承弼以为,这两个字箭指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救他的命,晋徇望以为,这两个字,其心可诛,要得是自己的命,只有真龙没有了心,他晋枢机才能好起来。

于是,第四天早晨,晋徇望又一次一个人来到了晋枢机的寝宫,他这两日日日来,云卷和云舒也只恭敬服侍着。平素,他只问个一句半句的,人到了就成,今天,居然亲自坐到了晋枢机的床边,望着手中端着药碗的云卷,语气很是幽深,“药还是喂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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