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77)

晋枢机看着他喝粥,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商承弼抬头,却看他望着自己的眸子甚是温柔,突然就心里一动,却不像平素那样将他拉过来就吻,整个人像钉住了似的怔怔看着他。

晋枢机道,“怎么了?”

商承弼摇头,“没什么。”这些年,他靠过自己的肩膀,抱过自己的腰,承受过自己给的所有疼痛,可是,就算最深刻的身体交缠也比不上他刚才那样的一眼。重华,这是为什么。

“睡吧?”晋枢机尾音略略上扬,像是问他,又像是求他。

商承弼恍悟他这些天也是夜夜陪在自己身边,红袖添香固然是美事,可毕竟重华身上还带着伤呢。

“我去拿乌髭来,你揩了牙就去睡。”晋枢机道。

商承弼突然拉住他衣袖,“这些天,辛苦你了。”

晋枢机断没想到如商承弼这般刚愎自用的人也能说出这么叫人汗毛倒竖的话来,诡异倒是比羞赧还多了几分,急急推他的手,谁知商承弼握得太紧,更兼之看他看得失神,他如此一推,衣袖竟被扯下了一半,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断袖了。

两人俱是一怔,一同笑了。

待内监服侍盥洗,商承弼终于躺在床上,晋枢机习惯性地蜷在他怀里,商承弼轻轻抚着他头发,“身后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晋枢机道。

“若是疼得不那么狠了,陪我去一趟小牛庄。”商承弼道。

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哪怕人人都当他是暴君,但他毕竟也是千钧重担压于一肩的天子。更何况,小牛庄之事的确蹊跷,他至察如此,又焉能容忍有人在他目下挑衅。

“好。”

“累死了!”景衫薄双手反背着潭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沈栖闲道,“这就叫累!木头一天救了多少人呢。”他说着就端了一杯茶过来,待卫衿冷接过就帮他捶腰。

“这次的疫情这么严重,才三天,连京安都闹起来了。”卫衿冷叹,“可惜我本事不济——”

“三师兄不用担心,您不是才觉出端倪就飞鸽传书回去,大概再有两天,二师兄就能到了。”景衫薄道。

卫衿冷看他,“受害的人一日比一日多,我们的汤药只能让他们好受些,却不能治病。更何况,情势危急,二师兄的身子,经不起这么奔波的。”

沈栖闲替他揉着腰的手重了些,“你别太担心了,二师兄自己就是大夫,肯定有分寸的。更何况,这场疫病来得没声没息,一切都要二师兄来了才能定夺。今天都累了,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的。”

第二天一早,卫衿冷才起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这几日疫病肆行,大家都静静呆在房里,今天为何像炸开了锅一般。卫衿冷连忙出去查看,却见人人跑的时候都拽着右耳,正自纳闷,沈栖闲已来了,“快走,二师兄昨夜就到了。连夜诊了好些病人,咱们也去。”

卫衿冷一愣,二师兄怎么来得如此快。他身子不好,明明不能熬夜的。这样一想,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偏偏人人都急着看神医,他又不能施展轻功,好容易挪过去,楚衣轻早被乌压压的人群围住,卫衿冷不敢添乱,只在一边,楚衣轻身边服侍的小童云泽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三公子!”

卫衿冷正要答应,却又被人群不知挤到了哪里。景衫薄不耐烦等,直接踩着一众肩膀上了树,居高临下,看到的依然是那个缟衣素裹、罩着厚厚白色幕离的清瘦影子。尽管完全看不到头脸,可景衫薄依然觉得师兄累得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些病人疯了似的将手伸过来求他搭脉,甚至还有那多事的,故意拽他帷帽想看看这名动江湖的昭列公子究竟是何种模样。景衫薄在树上看着,心中就是一股气,尤其是看到素来雅洁的二师兄那一席白衣被这群人的脏手抓得乱七八糟的时候。

楚衣轻虽然整个人都罩在白幕里,却仿佛能看穿别人所想,景衫薄正摸出一颗墨玉飞蝗石想打那故意拽楚衣轻面纱的小孩的手,突然就感觉到二师兄抬头看了他所立的槐花树一眼。景衫薄乖乖收回了暗器,却听到一声轻笑,“原来,名震江湖的夜照公子连被人看一眼都要打颤啊。”

整个江湖,能得罪的起景衫薄又正在得罪景衫薄的,只有晋枢机。

景衫薄仔细收好了飞蝗石,“我师兄自然管得我。”说完就一掠树梢走了,似是根本不想与晋枢机计较。

晋枢机笑道,“有意思。”

商承弼的眼睛直直盯着看诊摸脉的楚衣轻,“你说他为何总是蒙着面,甚至,连衣衫都比别人宽大许多。”

晋枢机懒懒道,“我哪儿知道,兴许,就是这样才算神医,又也许,长得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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