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道(15)

作者:不若的马甲 阅读记录

贞白收回视线,转到李怀信身上时,诧异地在他耳根处看见一抹浅淡的血色。

许是痛到麻木了,李怀信的反应没了方才那么激烈,只是筋疲力尽的隐忍着。

贞白加快了速度,薄刃从左至右在他身上搜刮一遍后,走到了另一只臂膀处。

他的意识已经混沌不清,仿佛历经一场生死浩劫,所有的气力被尽数掏空,耳边嗡嗡作响,身子重的一直往下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流失。

随即束缚着他的绳子一松,塞在嘴里的布条也被抽掉,他还未来得及吸一口气,只觉一股刺痛钻心,仿佛手腕被两柄利刃洞穿,李怀信倏地抬起头,双眸大睁,对上贞白冷定的眼睛,她抓着他右腕,声音很低:“好了。”

床头的油灯亮着微弱的光,室内顿时黯淡下来。

李怀信脱力地往前一栽,整个人倒在了贞白肩头,他眨了眨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盯着眼前一片白腻的颈项,报复性地一口咬了上去。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束手无策,只有本事咬人的地步。

贞白整个人一僵,本以为此人现在毫无威胁,如何也翻不起多大的浪,遂才松了绳子和布巾,却不料,他竟还留了这手。

贞白推人,冷冷道:“松口。”

犬性大发的李怀信叼着脖子不放,有种牙齿嵌进肉里的趋势。

贞白抬手,锁其咽喉,长指一收,刚好把握住令人窒息的力道,她将李怀信从脖子上扯下来,扔进浴桶里,重力炸得水花四溅,浇了她满身。

贞白掏出两张符箓,拍在浴桶边沿,还是解释了句:“你满身尸气,得净一净。”

李怀信方才咬人那一口,已经是用尽全力,现在连呼吸都觉得费劲,只能跟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瘫坐在浴桶里,滚烫的水位淹过双唇,仿佛万万根银针插入他全身毛孔,疼得要命。

也不知是筋脉断了还是骨头散了,他如今连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瘫了么?

他觉得自己熬不过半宿,就会被这个女冠折腾死。

贞白立在一侧,盯着他紧皱的眉心,蹙成个死结,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在水中,晕染开墨色,漂浮在白缎锦袍上。贞白犹豫间,把手伸进白缎锦袍里,从他领口探了进去。

李怀信陡然睁开眼,目光簇起一把火,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女冠烧成灰烬。

“住手。”他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是方才堵着嘴低吼,破了嗓子。

贞白置若罔闻,从他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打开看了看,里头装着五枚铜钱:“五帝钱?!”

李怀信瞠目欲裂,若是能够动弹,他已经扑上前抢了:“还给我。”

贞白抽紧钱袋,盯了他半响,突然道:“你在乱葬岗裹了满身尸气,在水里泡个半宿就能完全净化。”

李怀信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对方已经将他的钱袋中饱私囊了。

贞白话锋一转:“你去过衙门了?那人的尸骨呢?”

李怀信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贞白思索道:“冯……天?”

她记得他意识混沌时喊的就是这名字。

李怀信瞪大眼,一切的一切全都倒映在他琉璃般的瞳孔里……

作者有话要说:贞白:“钱,我的。”

第7章

一个多月前,他和冯天途经此地,恰巧听闻有个小女孩误入长平乱葬岗,二人当即决定前往。

深秋寒重,子时月阴,他背负剑匣,手执青灯,与冯天并肩齐行。

十年前,大端王朝与西夏经此一战,万千尸骨于长平垒砌成山,血漫大地,烽烟眯眼。触目之处,一片残肢断骸。那一战使大端王朝元气大伤,却也赢得了大端最为惨烈的胜利,惨烈到只差一点,便令其江山倾覆。

这煌煌帝业,是以万万骨血作基,万万英魂所铸!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捐躯,永世埋骨于长平!

李怀信与冯天踏入这片被鲜血侵染过的土地时,便感觉到了泼天怨气。

秋末之际,草木皆枯,这里常年无人行走,因此脚下无路,地上全被杂草铺满,一脚踩上去,草枝脆折,喀吱作响。

地面凹凸不平,又被杂草掩盖,根本不知下一脚会踩到什么,软的或许是泥土,硬的或许是石块,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两人走得及其谨慎,却还是不防脚下打滑,冯天身体一仰,被李怀信伸手拽稳:“当心。”

冯天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青灯,首当其冲在前头引路:“路这么难走,小孩子进来这种地方,应该跑不远吧?”

他步子一顿,抽出长剑,将跟前几根带刺的藤蔓割断,扫向两边。

李怀信紧随其后,脚步落在冯天踩过之处,极度省心,答话:“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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