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阳春二(39)

这铺主是个六十来岁老头儿,门面乃是祖传,一家数代以此为生,做油脆和豆花的手艺在夷陵府都小有名气,端上来的油脆色作金黄,外脆内软香甜可口,豆花却是洁白细腻如乳似脂,怀风一尝之下大赞其味,美美吃了一顿。

那铺主听他称赞,也自高兴,待他吃完又端来一壶茶,笑眯眯道:「看相公的样子像是游玩累了的,喝杯茶歇歇脚再去吧。」

「多谢老丈。」

此时店铺中无甚客人,甚是清静,怀风也就就不急着走,喝茶歇息。

这店在巷子里最里端,对面是一家生药铺子,怀风所坐之处挨着门口,一眼便能看到对面铺子里去。只见那药铺门面不小,大门敞着,露出斑驳陈旧一张柜台,柜台后一排药柜,几只药屉拉出来后便那么放着,也不收回去,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坐堂大夫似的中年人正懒洋洋靠在柜台上,有一起没一起的打着哈欠。

夷陵盛产药材,整个府城中似这般的生药铺子随处可见,只是这一家似没多少客人光顾,看起来甚是萧条,再一看,门口竟贴着一张白纸,写了大大一个「赁」字,看起来竟似是生意做不下去要转手的样子。

怀风登时心中一动,合计起来。

反正这出岫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且一个人住在谷中,到底冷清了些,这夷陵府民风淳朴又兼物产丰盛,不若在此盘下间药铺,一面卖药一面行医,若是生意做得过去,日后便在此地定居倒也不错。

念头一起,怀风再坐不住,叫过老头儿打听,「老丈,对面那家药铺可是要转手于人吗?」

这一下午没有客人上门,老头儿正闲得发慌,见怀风问起,正乐得有人陪他说话,絮叨叨道:「可不是,那家铺子东主姓铁,叫做铁牛金,便是靠着柜台的那个。他家祖上都是行医的,本是走街串巷的郎中,渐渐手中积攒下银钱,便开了这药铺,伙计卖药,东家坐堂。

这药铺到他老子手上时还挺红火,到了他这儿便不行了。这铁生金医术是不错,只是为人不如他老子厚道,卖的药材以次充好不说,诊金也高,渐渐地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只得将铺子盘出去。只是他要价忒高,来过几起相看的,都谈不拢,也就一直没卖出去。不过昨儿个这铁生金来我铺子吃酒,醉后吐真言,说铺子实是撑不下去了,再有来想看的,情愿让一让价,三百两银子也就卖了。」

这老头儿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人家的底儿 也揭了出来,怀风听得暗笑不已,结账时特意多给了一钱碎银,抬脚往对面走去。

「东家,你这铺子可是要盘出去吗?」

铁生金中午吃了几杯酒,正犯着困,店中进来人也没在意,抽不冷子听见这一句问,倒是立马醒了,睁着双三角眼上下扫了两扫,见是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后生,又是一口官话,料非本地人氏,正可狠狠宰上一笔,心中一喜,脸上便堆出老大笑容来。

「公子可是有意做买卖?我这铺子门面干净风水上佳,几十年的老号了,前头临街,可开店可卖货,后头还有一进院子六、七间房,自家住也甚是得用,您打着灯笼可夷陵府也找不出我这样一副铺面来。」

怀风细细打量铺里情形,见房子还算坚固,暗自点头,只是面上不露出来,淡淡道:「我要在夷陵开家药馆,瞅这铺面倒还合用,只是不知里头院子怎么样,价钱又何商量,我带的银子不多,若是太贵,也只得另寻他处。」

铁金生听说银子不多便是一怔,只这生意实在惨淡,这些日子又无多少人来相看,再拖上几日,怕是连喝粥的钱也没了,没奈何,咬牙道:「公子先看看铺子如何,若是中意,价钱上好商量。」

这铺子后面是清清静静一方小院,三间正房外还有东西个两间厢房,虽旧了些,可喜还是结实干净,怀风看了心中欢喜,问起价钱,那铁生金张口便要五百两,怀风蹙眉道:「我身边只得三百两,东家若肯让一让,我便接了这生意,若不肯也便罢了,我另寻铺面去。」

这拦腰一斩只斩得铁生金哭丧个脸,磨叽半晌,好说歹说,将铺中剩下的药也作了价,最后谈妥了三百八十两,也便成交了。

两人定下价钱,绕回前边门面,便要商量明日叫地保来做个中人,到衙门去重写房契地契,正说着,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打外头进来,一把揪住铁金生脖领,气呼呼道:「姓铁的,你到底去不去给我姐姐看病,敢说个不字,我砸烂你这破铺子。」

这少年生着对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又大又亮,形容俊美至极,身量虽稍显单薄,却难得没有一丝脂粉气,整个人英气勃勃,任谁见了都是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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