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56)

所以,能多拥有一刻,便是一刻……

天亮了。

当顾长生睁开眼时,夏侯日月已经离开。

怔怔看着窗外,顾长生的心中充满苦涩:

终究,这个世上没有谁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只除了自己这个痴儿。

终究,这个世上没有谁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从来没有,永远没有。

恍惚的一笑,他告诉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梦,该醒了。梦里,有个人曾经全心全意对他,为了他,不顾一切,已经够了。

起身走出屋,纵身跃上院中树梢,盘膝坐下,看着远处的苍茫大地,顾长生的心情复杂难辩,像是难受,又像是放心;像是孤独,又像是喜悦。

那个孩子,终于已经长大了,终于开始考虑那些现实的东西,不再只知索求爱情……

心头空荡荡的,却又有些莫名的轻松。

他突然笑了:一直以来,对于夏侯日月的深情,他只觉无以为报。夏侯日月爱他越深,对他付出越多,他越是觉得不安,隐隐的,他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如今,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太阳自东方升起。

痴痴看着那轮红日,顾长生告诉自己:

浓情厚爱,终会被岁月洗去。就像冬日里的积雪一样,春天一到,太阳一出,终会化去……

所以,所有的伤害、痛苦、情爱,他会忘记的,终会忘记的……

第十八章

韵竹轩

熏炉中御烟袅袅,荣华端坐于案前。案上,放着三份奏折,分别是夏侯日月、夏侯子文、顾长生所上。

眼光扫过这三份摊开的奏折,荣华的眉头微皱。人说字如其人,若真是如此,那这三人的性格也经由其字迹显露无遗。

顾长生的字,刚劲有力,凌厉大气,锋芒逼人,一看其字,就可以知道此子绝非池中物。

荣华垂下眼帘,思索着自己对他的处置是否得当。

此人除了对战争极有天赋外,战场之外的他依然敏睿,这样一个人,手握重权,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难令君王安心。

不过现在对于顾长生,他基本已经放心:过刚易折。对于自己坚持的,顾长生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这样的一个人,纵有惊世之才,也注定了他无法掌控全局。日月在审度时势后,已经和他分开,搬入太子府邸,并任老臣们张罗着给他说亲娶妃。荣华清楚,儿子明白事理,不会再为私情所困。不管顾长生锋芒如何逼人,但他终归只能如一柄利剑一样,做为皇者的工具。以前他还会担心顾长生对日月的影响过大,但现在完全不必。只看顾长生至今仍未辞官,就可以知道定然是因为日月不允他离开,也就是说:日月能够操纵他。从而也就可以断定:日月今后定会对顾长生的存在做出最妥善的安排――他,一定会把顾长生利用得淋漓尽致,让利器充分发挥其应有功效。

别开眼,荣华的目光落到夏侯子文的奏折上,夏侯子文的字看上去极丑,毫无章法可言。这样的字似乎可以说明书写人胸无丘壑,碌碌无为。但,这个儿子真的是这样吗?

荣华看了半晌,突然他一笑,提笔把字的笔划转折处稍稍一改,字体立即大变。荣华连改数字,改过的字与其他字形成鲜明的对比,完全不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荣华淡淡一笑,很明显,此子深谙韬晦之道。

子文深谙韬晦之术。此子夺嫡失败,自是不甘。荣华清楚,他现在只是在静侯时机,等待东山再起之日。一旦复起,绝对会在日月最防不胜防的时候给予最致命的一击,那时候,日月能否化解?纵然能够应付,但,会是游刃有余?还是力不从心?若是后者,必然会给皇朝带来动荡。虽然天朝皇位有能力者方可居之,但大位既定,就绝不容许乱起。

盯着夏侯子文的奏折,荣华的瞳孔在骤然间缩小:子文,是杀?还是不杀?

杀,是为皇朝除去不稳定的因子。不杀,只为将才难得。子文能征善讨,他日定能助日月开疆拓土,成就不世功业……

杀?

不杀?

荣华沉思良久,仍是没有下定决心。无意间他的目光转到夏侯日月的奏折上,看到夏侯日月的字,他的眉头不由深深皱起:字体娟秀玲珑,转换圆润,秀丽飘逸得像出自深闺之女,毫无锋芒。

日月身材高大,再观其言行,能写出这样与之完全相反的字,要么是毫无争权之心,要么就是隐藏得极深的不世枭雄。很明显,日月并不是毫无争权之心的淡泊之人,相反,他对权势看得极重。但若说这孩子会是不世枭雄,荣华还真不敢相信。在他看来,这个孩子虽然优点极多,但同样的,缺点也多:感情太过执着,爱恶太过分明,专信一人,不懂弄权制衡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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