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精修版)(224)

没给他时间深思,也没让自己继续自怨自怜下去,带着一脸灿笑,我开了口,“该我许愿啦。”

深深看着他,我温柔说出心中愿望,“一愿子高百岁,平安健康;二愿见琛常在;三愿能如梁上燕,时时常相见。”(注1)

当日还未对你生情时,曾看到过你的未来,子高,你,会英年早逝,只为七哥的妒恨……子高子高,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活到老,人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我才不管那凭多,我只希望身兼二者的你,能够与心爱的人白头到老。

而我,是命不久矣,所以,不敢太贪心,只望在有生的日子里,能和你多见见。

只是子高,如果我死了,你,会思念我吗?若会,又将思念我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啊,是多么希望你能牢记我一生一世……

带些审视意味的眼牢牢看着我,怕他看穿一切,不给时间让他继续想下去,我举酒泼得他一身一脸。

大吼一声,他抓起酒坛便追我……

一直闹到黄昏,他才回去……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八月,北齐兵抵寿春,欲往南侵。王僧辩遣人告之父亲,令其防备。父亲领命。而我却深知:陈王之战,终将拉开帷幕……

那一日,如常的游玩后,他告诉我,他将和五哥同上战场。再要见面,得等战争结束。

如常的笑着,如常的跟他闹着,直至告别时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不禁黯然神伤:我深深明白,这一别,相见之日只怕是遥遥无期了,哪里舍得就这样将眼光移开?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我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什么东西滴在地上?

呀,我居然,流泪了……生平,第一次的泪……

第66章

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为虚弱,常常吐血,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找遍天下名医,皆无法医治。就连师兄,那名振天下的神医日月居士,也束手无策。――原来,我真的会吐血身亡呢。

于是长年累月只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从侍从们的闲谈中,我知道了子高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立下无数功劳。只是,真的有些无法想像他在战场上会是怎生模样呢。那个人,和我一起的时候,温柔有如三月春风,奔腾仿若七月暴雨。哪里是那个人人口中传颂的修罗鬼?不过却也深深了解,在他那绝美皮相下有一颗冷酷黑暗的深沉机心,在他身上,更有着严冬般的阴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着的,又是怎样的寒冷的算计的光?

听说,他献奇计以退杜泰。听说,战乱中他不顾已身安危单枪匹马为伤重的五哥联络到周文育。听说,他打败了以勇猛著称的张彪。听说,他不费一兵一卒活捉张彪并取得他项上人头。听说,他的官一天比一天做得大,手中权力也一天比一天握得更多……

他决胜负于沙场上,杀敌斩将,快意生死,何等写意快活!而我,只能拖着衰弱破败的身体,苟延残喘。

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啊!多么希望自己能有健康的身体啊!如果我是个男人,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我,一定会陪在他身边,跟他并肩作战,一起南征北讨,转战天下。――而非像现在,废人一个,什么,也不能做。

他继续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我也继续关在家里。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匆匆溜走。

太平二年,十月,父亲废掉梁帝萧方智,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陈,改元永定。

父亲做了皇帝,我自然成为大陈的公主,随后,五哥成了大陈的王爷。

父亲本欲另赐华宅给我,我却拒不接受,仍愿长住青玉小筑。青玉小筑中,有着我与他所共度的一切时光,哪里舍得离开?

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随时都可能死去,所以越发珍惜活着的每一天。遣散了豢养的所有美人,放下尘俗一切琐事,只思念。思念他。思念那男子。

十二月底,为庆祝明年的元旦盛典,父亲召五哥返京。三日后,父亲告诉我:从此以后,我不得与韩子高往来,接触。

我自然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不由暗笑五哥白费心机:他若有心见我,五哥又怎能拦得住?

辛亥日。

侍卫们向我禀告了下午子高的到访。他虽已返回,我却知道,他必会到访。

于是起身梳装、修容、更衣。

我冷冷打量着自己,镜中人修眉入鬓,眼若秋水,美丽依旧。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可不正是我?只看着铜镜中人,谁又会相信这人病榻缠绵经年,数次徘徊在生死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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