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月里,顾长生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思考,只是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若这段时间再不恣意再不任性,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他没有猜错。
要在很多年以后,他回首前尘时,才会发觉:
那四个月,竟然是他一生中,最自在最悠闲的日子……
顾长生推开屋门,房间里居然有人。
那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惊觉有人,那人转过身来,窗外夕阳如火,逆着光,顾长生无法看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种说不出的魅力,“你回来了。”
这个声音是……
“……你怎么来了?……十三……”
快步奔到顾长生身边,十三的眸中尽是思念,“我来看看你。”
不明白对方来意为何,也不知道他在做尽诸般迫害之事后,为何还有脸来看自己,更不清楚他为何会思念自己--无从猜揣对方的心意,也无法理清此时自己复杂的思绪,顾长生只能怔忡低问,“……等多久了?”
“半天。欢姐说你归期不定,我决定试试运气--运气不错,只等了半天就等到了你。”
“……可以停留多久?”
“……一会儿就走……”
“还有事?”
“……是……”十三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肩,伏在他的肩头,两行清泪毫无徵兆的落下。
顾长生感受到十三的身躯正微微颤抖着,不知怎的,心里生起了浓浓的怜惜,伸手抱住他,轻问道,“怎么了?”
“……我……要回宫了……”
“……”
“回宫前我想看看你,所以就来了……”
“你舅舅他……要你回宫?”
“……是。”
“……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回宫后,你的命运会是什么吧?”
“……我明白……非常明白……”争权、夺位,成为皇帝。然后,在时机成熟之时,被那人所杀……
“……那,你甘愿?”
“不甘愿,又能如何?一早,我的命运就已写定……”
“不反抗?”
“如何反抗?如今,舅舅已对我下毒,还种了蛊……--我如何反抗?”
“……”
顾长生不语。
下毒,种蛊啊……
这的确是上官会做出的事。从来,那个人就是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年那么相爱的时候,他都可以对自己下毒、种蛊,对十三,又怎会做不出?
更何况,他早已看出十三并非池中物,绝不甘居于人下,要令这样的人无法背叛不敢背叛,也只有用毒与蛊牢牢控制了……
是这样的,没错。但,为何自己会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心中莫名的疑惑在眼睛对上十三那双全然认命的眸子时,尘埃落定。
电光火石之间,顾长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感到不对劲了--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从不是十三的性格。他总是在用尽全力争取生机,争取一切。当年在所有人皆已丧命,而自己也身受重伤的险劣情境下,他仍能硬挺过来,绝不放弃一丝一毫机会。如今,身处明教,手握重权,他,又怎会全然放弃?!
心,一下子清明起来。
放开手,退后一步,直视着男子不解的双眼,顾长生轻轻说道,“别装了,日月。说出你所计划的一切吧。”
夏侯日月讶然以对,“长生,你在说什……”
未竟的话被顾长生一口截断,“从来,你就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你,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步步走入灭亡--说出你所计划的一切吧。”
看到顾长生的眸中尽是了然时,夏侯日月轻轻笑起来,“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不错,我的确有周详的计划。你想知道吗?”
“你说。”
“我要报仇,必须回宫,必须借助明教势力。得到舅舅的全力支持,我的确有所依恃,从此以后,暗杀敌人、剌探情报,什么都有人替我做了,甚至,我还可以成为九五之尊--可是,这一切有何意义?上官清明他完完全全的控制了我。只要我稍不如他意,只要我利用价值尽失,他就可以让我死--我不愿,任人鱼肉--所以,我必须让他死,然后,取而代之,让明教只属于我,只为我所用--一山不容二虎,他必须死。”
“……你如何令他死?”
“如今在明教中,我位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我有我自己的人马,但真正起事时,却仍没有把握--上官清明太过强大,他武功绝顶,无人能及。我杀不了他,这世上也罕有人是他敌手。而他一天不死,我一天无法完全得到明教--所以,我要你,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