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训练结束，所有人都回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留下来。每一天，他在天亮之前就到训练场，直到月轮升起也没有离开。他用庞大的阅读充实自己，每天两到三小时的睡眠成为了奢侈的事情，在精神最为紧绷的时候，他能保持着三天不合眼。

努力并不是没有回报，成果显而易见。他的成绩上升得很快，进步可说是一日千里。短短的一个学期，他从最末尾一路前进到了年级的前十位，过去对他冷嘲热讽的同级生也对他刮目相看。然而即便是如此，他却从未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一句评论，别说赞赏，哪怕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他与他眼神交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厌恶他。他内心中对此毫不怀疑。

而原本令他沾沾自喜的表现，却在一次观摩那个人的对战记录中，所有的自信都被彻底粉碎。

他们的出生相差了六百多天，但是实力的差距，却像隔了一个巨大的鸿沟。那个少年站在控制台前，宛若神祗。那是一场背水一战的战役，他却冷静得令他的敌人胆颤。

在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时，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

后来，他回到训练场，却意外地听到一些刺耳的言语——他们在嘲笑他。他们称他为野种。

他和那些家伙发生了冲突，一比五，其中三个甚至是血族。他卸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臂，削下了一个血族的耳朵，其他人也没有讨到任何好处。也因为这样，他被惩以严厉的处分。

五日的紧闭，他处在黑暗之中，没有食水，只能靠着意志力强撑下来，一直到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被释放的时候，他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回到庄园，侍从告诉他，阁下要见他。

这是他住在这里两年来，那一位第一次召见他。

他来到了那如梦似幻的花园里，那个人就站在耀眼阳光之下。就像注定光耀的辰星，所有人的目光必定紧随着他，却终究无法在那双眼里留下一丁半点的痕迹。

他垂下眼。

那曾经握住他的手正拨弄着枝叶，盛放的花朵像是争着得到他的青睐，在他的手指之间流连。

他犹豫了片刻，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就在那眨眼的一瞬间，他觉得双腿被什么东西划过，让他的双膝直直地屈曲了下来，额头瞬间疼得淌出冷汗。

一个细长的东西抵着他的下颌，逼迫他仰起脸。那是紫丁香树的枝条。

那双黑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阁下……

他怔怔地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就在同时，锐利的枝条往他的脸上掴去，那疾风般的速度使得那原本毫无杀伤力的东西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狰狞的红印。

接下来，阁下丝毫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无情的鞭笞如雨点般落下，空气摩擦的声音令人感到惊心。他的每一下都击在神经最敏感脆弱的地方，那纤细的枝条在他身上烙下了灼痛的痕迹。

在那毫无温度的视线下，他咬紧牙关，放弃了一切辩解的机会。

飞扬的紫色花瓣，挥舞的枝条，浓郁的花香混杂着血腥味，是他最后唯一的记忆。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闻到了那无时无刻萦绕在四周的花香，以及在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瞧见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见他醒了过来，萧臻合上书站了起来。

连日的滴水未进，让他在惩戒中失去意识。在他昏迷的时候，那个人取消了所有的行程，一直守在他的床边。

就在他抽身离去之前，他犹豫地出声。

因为……我是私生子么？

那个身影停下来。阳光在他的身后拉拽出狭长的影子。

——作为军人，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服从指令。

——你先是个军人。

黑色的眼眸里映出他的倒影——而后，是我的兄弟。

直到那个人离开，他缓缓地看向了床边，紫丁香的花瓣垂落。他原本并不喜欢这些脆弱的东西，他先前始终无法明白那个人对这些生命的钟爱。

可是从那时候起，只要闻到那空幽的香气，都能使他想起花海之中的那道身影，以及他加诸在他身上的疼痛……

“阁下。”

副官在身后轻唤。

老者睁开眼，他立起身，宽大的披风拖拽在地上，今夜的月光依然清冷。窗边的紫色花卉在月下绽放，散发出一股幽香。

“阁下，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藏匿在这暗香之下，是战火开启的烟硝。

老者仿若未闻，布满皱着的手掌拂过那成簇的紫花。他问，“你知道紫丁香的花语么？”

副官迟疑着。显然，他对这些古老的物种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