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91)

冯小宝点点头,又拿起酒坛猛灌一通眼睛看着亭外,我知道他在想温芷,可惜我爱莫能助。坐得久了身上有点凉,冯小宝说“光光你回去吧,江南天气溽热,你自己保重。”

别了小宝我出了亭子忽然想起早起我特意从嫁妆里拿了几样金锞子给小宝留作不时之需,便匆匆又回来了,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宝面朝着窗外喃喃“一定不是光光告的密……”我的心一下子如同掉进了冰窟,难怪小宝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原来竟是疑心我。眼眶里忽然就酸酸的,再怎样的同甘共苦都会产生嫌隙么?这世上终究还有人是可以坦诚相待的么?回过头去使劲朝着天眨眨眼睛,这才觉得眼睛不酸不热了。

“小宝,这些金子没做什么记号,你留着应急用。”把那一小袋的金锞子放在他怀里,我遏制不住自己“他不会以为这金子是因为我心里愧疚才送的吧”的念头。小宝点点头,收了,又问了我何时走,我说只初定了下月初,这些日子要整理行装大概就不能出来见了,终于我把为自己辩白的话咽下了肚,一来怕越描越黑,二来也没有那个心思和力气,是非黑白,时间总会把真相淘出来。

这一路往回走,我颇有些委屈,转过头从冯小宝的角度想想似乎也有情可原,他知晓我对邹家的不满,如今邹昉被我爹撵去跟商队走大漠、富二娘也被我爹训斥、我这个久被冷落的长女忽然野鸡变凤凰似的被我爹捧在手掌心里,种种的迹象表明,其中得益最大的便是我,脑子正常的人大概都会做此想吧?

我觉得有点悲哀,本是好意却弄得里外不是人,冯小宝也做此想,难保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下江南

回到崔家门口,看着那陌生的大门,真是不明白,这地方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的,回房正换衣服,丫环说卢公子来拜见老爷夫人了,听到“卢”这个字眼我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来了,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什么还让我觉得忐忑呢。

刚换好了衣服丫环就说大少奶奶来了,我这妯娌无事不登门,我进门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高抬贵脚踏我的门槛呢,我说请进来吧,她一进来我一看,这通身的打扮——直接送后宫怕是比一般娘娘还气派呢。

虽她是嫂子,但无奈我那大伯是庶出,我也不必对她多客气。坐了,丫环奉了茶,杨氏便打量我,直夸我身上这件衣服好,我觉得一般来说俩人无话可说的时候才夸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我礼尚往来夸了她头上那繁复得令我眼花缭乱的簪子一句,她便立刻笑靥如花谦虚地说不值什么。

我寻思,不值什么你还笑,虚伪。

后来她终于想起了正题说起了“卢公子”,说卢家和崔家的交情,那叫一个源远流长,又说起卢琉桑与崔扶的交情,堪比钟子期俞伯牙,我听着,一边纳闷,我这嫂子对小叔子的事还真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说了这么半天愣是没提到我那大伯一句,这要是外人听见铁定以为她是崔扶的媳妇呢。

听得我真腻歪。

“卢公子最近可是鸿运当头,这一批进士里头就他在京留任,又被武老爷定了东床快婿,娶了武三小姐,飞黄腾达那就指日可待了。”杨氏的口气不无艳羡。

我听了却只是气不打一处来,卢琉桑这个王八蛋,自己早早攀了武家这棵大树还让我给他守着心,当我傻子一样戏弄么?亏了我没把这句话当真否则就真成了傻子。我一直疑心我骆驼爹使坏,如今看来我错怪他老人家了,老姜的眼神果然毒辣精准。

非我良人,果然非我良人。

丫环来请,说老爷夫人让两位少夫人去,我本想推说身体不适,又怕卢琉桑以为我是因他躲起来伤心难过,是以便让丫环为我好好收拾了头发与杨氏一同来了。

多日不见的卢琉桑仍旧神采奕奕,我那两位“大唐律”一样中规中矩的公婆也都有了笑容,崔雍、崔扶兄弟俩也在座,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事。我与杨氏迈进门,所有的目光便齐集在我们身上,也包括卢琉桑的,不过,我即便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的目光究竟是落在我身上还是杨氏身上,只看到他一直在笑,很开心的样子,我的气愈发不打一处来。

卢琉桑大大方方站起来对我和杨氏一拜口中说道:“因父亲病重,子槿不得不回去探视以尽孝道,是以没有来拜见嫂嫂,但请恕罪。”

“卢公子多礼,为人子女者必然是尽孝为先,如今伯父可好些了?”杨氏开了口,我只跟着淡淡点点头,谁信你,父亲病重,你父亲可真是可怜,为了你的借口随时就病了,我成亲那日你明明还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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