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残歌(18)

其实她说这话时,吕莆一直就处在昏迷状态,哪里又听得到?

冯十二手握小刀,凝神吸了一口气。那刀一触到腐肉,便发出"滋"地声响,淡淡的青烟后是一股难闻的焦臭。吕莆身子一颤,险些跳起,嘴里咬着碎布哼了声,冯十二连忙腾出一手将他摁紧,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你是大英雄,大将军。当年关羽刮骨,今日吕莆割肉,都是一样的好汉......"虽然嘴上连说没事,到底声音还是颤抖了。

吕莆痛醒,眼睛微微睁开一线,满头冷汗涔涔直下,迷迷糊糊间,他也只听得冯十二不住的在跟他说着话,但到底在念叨些什么,他却完全听不清。过得片刻,感觉两眼发黑,竟又昏死过去。

再度恢复神智的时候,先听得有人娇声在唱着曲儿,他疲惫酸软的掀起眼睑,只见朦朦胧胧间,有个纤细的影子在面前不住的晃动,这种情景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一会儿额头上倏地一凉,一块湿布搭了上来,吕莆大感舒服,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冯十二喜道:"啊,你可终于醒啦!"吕莆渐渐看清她的脸,只见她一脸的憔悴,眼眶凹下去一圈,黑黑的,显得倦意十足。

吕莆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冯十二冲他微微一笑,道:"你倒好,一睡就足足睡了十天,我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真是寂寞。"

吕莆心头一颤,知道她这般形容全是熬夜照顾他所致,一时间心潮激荡,说不出的滋味。

冯十二捡了颗果子,喂进他嘴里,说道:"这是我在附近摘的野果子,就是味道不算太好,勉强也能果腹,你身子虚,这些天全靠了‘清心承气丸'吊着精神,可现在我身上已经没药了,你就暂时将就着吃些这东西吧。"

吕莆用牙一咬,也不知是果子酸,还是自己的牙根发酸,这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满嘴酸涩,不由皱了皱眉。

冯十二道:"很难吃是吧?这十天你一直昏迷着,我也不敢离你太远,要不然我就去打些野味来啦。"

吕莆怔怔的瞅着她,内心感动,偏嘴上又说不出话来,但眼神里毕竟充满了温情柔意,冯十二眼光一触,忽然害羞起来,将头转了过去。

吕莆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吕莆啊吕莆,你今生是注定要欠她的了!这两次的救命之恩可如何报答。"

如此二人在山洞中又修养了数日,每日清晨冯十二必出洞去捕捉野兽,回来后拨皮洗净,烤熟了喂吕莆吃,这时的冯十二俨然便是位操持家务的主妇。

洞中简陋,既无油盐,冯十二的烹饪技术又不佳,每次都将肉不是烤的太生就是烤的焦糊。然而给吕莆的感觉,这种生活却充满了温馨甜蜜,有时候他冒出个念头,竟是不想再回青海湖领兵打仗,只想在此终老一生。

然而这毕竟也是傻念头,一闪即逝,想想罢了,哪能当真。

一日,冯十二扶吕莆到洞外晒太阳,聊着话儿的时候,她又轻轻唱起了歌。吕莆听着耳熟,仔细回想,方知冯九时常弹琴唱这首曲子,只是歌声中隐含的悲凉之意,却远比此刻要浓重的多。

吕莆见她在阳光下,皮肤白嫩,似有股朦胧的透明,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动人。忍不住问道:"你多大啦?"

冯十二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才道:"再过三月,便有十七了吧。"说的竟也不是十分肯定。

吕莆微微吃惊,道:"这么小?你的武功可好的很哪,依我看,在关外已是无人能及啦。"冯十二撇着嘴,嗤地笑道:"那有什么,我姐姐她们的武功才叫好呢,只是你没见过罢啦。这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嗯,听我九姐说,就你们那青海营的军师阮绩韬,他便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吕莆想起阮绩韬的才智武功,也是好生佩服,叹道:"他是我爹爹从昆仑山请来的高人,如果没有他的协助,青海营恐怕早落入吐蕃手中了。"冯十二从未听他提起过父亲,这时想起终不免有一日丑媳妇要见公婆,不禁别扭,羞涩道:"你爹爹......他人怎么样?待人亲不亲切?"

吕莆的心思却没她想的那么多,只答道:"我爹爹是个元帅,打从小我就不大见他的面。一年里头难得见上一次,他也总是板着脸的教导我,要我好好练功,报效国家。"冯十二一听,鼻子里轻轻哼了声,心道:"他若也板着脸和我说话,那可别怪我待他也不客气。到时没了规矩,大家闹得不快......不过这样也好,顶多我领了吕莆回长门住,照样过的逍遥自在。"

吕莆突然问道:"你呢?你爹爹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这话才脱口,就见冯十二面色大变,噌地站起,恼恨道:"好好的干嘛要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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