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月(63)

连叫了五六声,崖底终于飞上来一个身影,正是齐南,他满头大汗,面色如雪,见着公主便露出自惭后悔的神qíng,眼眶一红。

玄乙不等他说话,便笑道:“齐南,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胡子揪来。”

她摆摆手,令神仆与女仙都退开,这才笑眯眯地朝他伸手:“齐南快过来,你一声不吭跑来这鬼地方待了三天,我的伤也没好上半点,你就别做这没意义的事了。”

她不提伤还好,一提起,齐南又要老泪纵横:“我不该bī着公主下界。”

公主自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谁知这次下界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妖伤成这样,早知如此,他宁可看公主骑天帝脖子上拔胡须,也不会叫她下界做那什么鬼功课。

“下都下了,说这些好烦。”玄乙揭开裙摆,摸了摸包裹白布的右腿,半个时辰前才换的新白布,又已经被神血染得一块块血迹,“为什么这伤口总好不了?是那个妖毒软刺的缘故吗?”

齐南急忙把她的裙子按好,叹道:“莫要碰它,与软刺无关,烛yīn氏便是如此了。”

万法无用的体质,五万岁后鳞片长齐,更是神兵利器难入,近乎无敌的烛yīn氏因此便有个极大的弱点,伤势痊愈得比寻常神族要慢上数十倍,甚至数百倍,否则以钟山帝君之能,何至于到今日还伤势缠绵,神力难恢复?

“公主这伤,要彻底长好,须得三十年。”

玄乙大吃一惊:“三十年?!”

这就是普通的被倒钩拉伤,伤口是深了点,但长好要三十年?!

齐南轻声道:“这是烛yīn氏的命运,帝君的伤更是缠绵数千年之久,公主幼年那次不也是……”

玄乙愕然:“我幼年受过伤?”

齐南自悔失言,便微微一笑:“公主忘了?也难怪,那时候公主还小,还不大会腾云御风,便从树上摔了下来,在chuáng上躺了一百年呢。”

有过这回事?玄乙歪着脑袋仔细去想,却全然没印象,神族从出生便可记事,不应该啊,她怎会忘掉?

齐南开始转移话题:“公主,我以为白泽帝君或许年事已高,行事颇昏庸,不好好传道授业,却将弟子们弄来当仆从。此次下界遇到如此qiáng横的妖族,若再这样下去,将来难免遇到xing命之忧,公主可愿另寻名师?”

玄乙淡道:“当初不是你和父亲商量好了白泽帝君是最好的人选么?”

“此事是我疏忽,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公主若不愿,那么拜师一事暂且先放一放,正如公主所说,离五万岁还早,不急这些,也省的我成日替你担惊受怕。”

本以为公主必然欢欣喜悦地答应,谁知她嘴角一撇,反倒露出个讥诮的笑:“你们要替我辞学?”

齐南登时一怔,他想起当日安排她与扶苍神君在花皇仙岛初见,她回的第一句话也是:你们想我嫁出去?

他早已摸透公主的xing子,晓得这绝不是柔顺的服从,她绝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随意安排,任何人都不行。他不禁垂下脑袋,不发一言。

等了一会儿,却听这几乎从不说“想”与“不想”的小公主缓缓说道:“我不会先离开明xing殿,那个扶苍……哼。”

她哼的一声甚是恼火,齐南不由万分错愕:“今次公主受伤,乃是扶苍神君一路送回来的,听闻神君在下界遭遇妖族也对公主诸般回护,公主何以对他有这般大的怨气?”

齐南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无视公主对扶苍神君这种异样的厌恶了,她自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执着的讨厌过谁,一般qíng况下,公主的心里是只有她自己的,四野八荒唯她独尊,如今却变成四野八荒唯有扶苍可厌,总觉得十分可疑。

“扶苍神君究竟哪里得罪了公主?”

齐南问得小心。

他得罪她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混蛋从来都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的所有行为,也不惮用任何粗bào的手段从言语到举动上来打击她,假使咬他一口,下一刻他必然会更重地咬回来,睚眦必报!粗野莽夫!谁能替她尝尝三十年伤势不能痊愈的感觉?

不能走路,不能御风,翻个身都吃力,要不是扶苍非拽着她,她至于如此?不在乎这是不是讲道理,她从来就不和谁讲道理,她就是讨厌这家伙。齐南见她冷着脸不说话,便继续问的斟酌:“那……公主究竟要拿扶苍神君怎样?”

她低头去抠藤chuáng上的雕花,一面道:“我要把他踩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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