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110)

大胡子啐了一口:“好风雅,挖个坟还摆这许多东西,拿自己当皇帝不成。”

朱长文看他一眼,皱皱眉头不曾说话。

诸人分散到圆屋四周找下一个门的机关,大胡子走了一路,早就汗流浃背,抬手抹一抹汗珠,往屋几案上一靠,随手将刀搁在桌上。

一声脆响,刀把碰到了玉雕棋盘,圆室顶上开了几个小口,射出羽箭。

谢玄就地一滚,推开了小小,小小背靠石壁,不知触着什么,身后石壁一松,竟倒进另一间石室中去。

谢玄猛扑过去,已经被翻转的石壁隔开了。

小小在石壁这头拍门:“师兄!师兄!”那头悄无声息。

这间屋子里没有灯火,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小小知道有什么东西站在她的身后,可她一时之间竟不敢转过身去。

石室角落中传来两声轻咳:“姑娘,是你吗?”

小小咽了口唾沫,既不回头,也不答应。

那人应当刚死,死状极惨,似这样被困住的恶鬼,困得越久,怨气越重,唤人回头时就绝不能回头,也不能应声。

常人身上有三昧真火,一盏命灯,乃是镇守魂魄,保邪气不侵的法门,鬼上人身,要么知道生辰八字,要么就得等真火不旺之际。

小小的三昧真火一直都是火苗苗,熄灭一盏,她的魂魄就更不安稳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师兄不在身边,小小不敢贸然出手,只低声念咒,想将那东西逼得远些,神咒念毕,觉得身后那东西离得远了些。

角落那道声音又咳了两声:“姑娘,你莫要怕,是我。”

是闻人羽的声音。

小小后颈发凉,那东西忽远忽近,她屏住气,从怀中掏出黄符,猛然转身,掐剑诀拍符咒:“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眼中映出一道灰影,身影熟悉,是那个矮子的弟弟,齐远。

他被符咒拍身,却不曾消散,血淋淋浮在半空中,问小小:“我哥哥呢?”

小小眨眨眼睛,假装看不见,不与常远的鬼魂对视,目光往角落看去。

那里亮着一盏命灯,虽然微弱,却还未熄,闻人羽还在角落,他没有死。

小小心中默念神咒,穿魂而过,只觉得通身阴冷,她被怨气一激,牙齿格格发颤,就听见闻人羽又叹息一声:“我真的不是鬼。”

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光一亮又暗了,半晌才有力气说话:“瞧清楚了么?”

小小也从身上取出火折,又走到桌前,要去点灯,闻人羽听她脚步声越来越远,出言阻止:“不要点灯。”

小小蹙起眉头:“你受了伤,不点灯要怎么治?”

闻人羽沉吟片刻:“那你到这儿来,别到那头去。”他说一句话,便要喘一口气,显是受了重伤。

小小其实不点灯也能看得清楚,听见闻人羽这么说,往那头瞥了一眼,只一眼,便“呀”的一声轻叫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屋子那头的几案上传来的,案上一团团的血肉,红红白白摊了一桌,血顺着桌脚滴下来

呼延图就是在这张桌上,剥掉了齐远的皮。

小小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又踩着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闻人羽闷哼一声,原来她踩在了闻人羽的脚上,他轻声道:“你瞧见了,别害怕,他不会再来了。”

闻人羽与随从失散,孤掌难鸣,呼延图又诡计多端,和矮子两面夹击,伤了他的左腿。

好在闻人羽自幼便习观星术,他一入城来便知这城是依星盘而建,方位记得纯熟,闭着眼睛也能踩准,虽拖着一条伤腿,还是躲过了呼延图。

“我不怕。”小小蹲在闻人羽的身前,将火折点了起来。

仔细一看是伤了腿,伤口不长,但却很深,皮肉外翻,肉中还扎着根根倒刺。

小小蹙了眉头:“得把刺挑干净。”

闻人羽当然知道要把刺挑干净,好在那矮子的兵刃上没有喂毒,可这会儿又到哪里去找针,听见小小这么说,面上透出苦笑。

谁知小完就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来,她和师兄并不常穿新衣,衣裳破了自然要补,是以随身带着针线。

雪青色的小布包,角落处绣了几丛兰草,里面放着小小珍爱的东西,一付梳子一对耳环,都是曹娘子赠给她的,内夹中有几根缝衣针和一团线团。

她用火苗烧了烧针尖,肃着脸对闻人羽道:“我针线活不好。”

闻人羽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又听她说:“但我手是稳的。”

意思是叫他别怕,就算疼,也不会很疼。

“有劳姑娘了。”闻人羽紧闭上嘴,看她玉白指尖捏着银针,微微阖了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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