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217)

可再走两步,就踢着了那只绣箩,小小低头拾起,里面果然有卷成一团的红兜,绣着五蝠仙桃,是祈求小儿长寿多福之意。

谢玄打着火折过来,他什么也没找到,看小小拿着一团事物:“这是什么?”

小小摇摇头:“我也不知,我看见个女人,正在绣它。”

谢玄随手接过,将红布摊开,仙桃已经绣成了,五蝠还未绣完,有一只金蝠翅膀未成,他才想把这东西塞回去,便停住了手,凑到火前细看。

这东西师父也有一件,仔细收藏着,他问过一回,师父便说这是捡着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的。

“要仔细收着,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谢玄从没在意过,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弃儿,都是弃儿了,母亲留下的东西又有什么要紧?就连离开村子的时候,谢玄都没把那个包袱带出来。

乍见旧物,心头一震,将红兜翻过,角落处,果然绣了一朵祥云。

小小看师兄手中不住摩挲这半个红兜,心知有异,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谢玄强笑一声:“无事,咱们再到前殿找一找。”随手便把红兜塞进怀里。

两人绕了一圈,又回到正殿。

一入正殿,小小便扯了扯谢玄的袖子,在他掌心中写了个“人”。

朱砂红烛照得满室光华,火色之下邪魅难藏,谢玄看不见,小小却能见到一道虚影,似人非人,就立在屋中,一动不动。

小小攥住谢玄的掌心,指尖轻点,暗示有人正在屋中。

谢玄指尖一紧,当此情景,倒不害怕,反大喇喇道:“干脆把这棺材板打开,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人既在暗中盯着他们,必是十分关切棺中的东西,用这个便能逼得他现身。

谢玄刚要剑砍红线,线上金铃符牌不住颤动,一道低沉的声音道:“这是你母亲的骸骨。”

谢玄举着桃木剑,斩不下去了,他旋身拍出一张符,那想将那人定住,谁知符咒刚拍上去,那个灰影就散成一缕烟。

飘出去三步,再次凝聚。

“来都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谢玄上前两步,“是英雄好汉的,就现一现真身!”

小小暗暗在银叶上钉上黄符,谢玄话音一落,便举剑上前,那人魂识又散,等再次重聚时,劲风拂面。

“钉!钉!钉!”三声,三枚带着黄符的银叶牢牢钉在砖上。

第一第二枚被那人躲开了,第三枚钉上了虚影,那东西被黄符击中,竟被打散了。

谢玄小小立在原地,那道声音虽轻,可他们却听得清楚,棺中是谢玄母亲的骸骨。

谢玄咧嘴笑笑:“胡说八道,师父都不知道我娘是谁。”

若真如此,红兜又如何解释?

他越笑就越是勉强,目光灼灼盯着棺木,明知而故问:“你说……这棺中人是谁?”

小小轻声答他:“商皇后。”

谢玄自然知道是商皇后,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只要开棺,就能知道一切。

此念一起,就像在心中烧了一把野火。

红烛“噼啪”声响,照得满室火色,谢玄漆黑双映着烛光,也似有火在烧望着小小的眼睛:“我要开棺。”

“好。”

小小将宫门虚掩,破开北边窗户,一根一根解下棺前悬着的红线墨线,巧手翻飞,将红线缠成罗网。

若是那棺里的东西成了气候,这东西还可抵挡一阵。

在皇后宫中镇尸,化贵气为鬼气,又聚阴于棺顶,想要开棺,最好的办法是将棺木抬到太阳下,暴晒三日。

先去其阴,再来开棺。

可谢玄等不得了,他们只有今夜,今夜要解开一切谜团。

谢玄御风而上,毁了棺上聚阴阵,又拍几道光明符,消散屋中的阴气,再将光明符贴在桃木剑上,与小小对视一眼。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红棺棺盖,谢玄伸出手去,揭开贴在棺木正中的镇煞符。

符纸一离棺木,棺中便“咯咯”轻响,夜半无人,烛影摇曳,每一响都似炸在耳边。

谢玄手握镇煞符,跟小小使了个眼色,一把推开了红棺盖。

棺盖一开,两人便齐齐退后,退到殿门边,看那棺中有什么动静,半晌都没声音,直到谢玄想上前察看。

“啪”一声,棺中伸出一只手来。

血肉已尽,白骨上只余人皮,一碰人气指甲爆涨,两边朱砂红烛镇不住她,“噗噗”熄灭,只余下谢玄手中的火折。

谢玄举起桃木剑,这柄木剑是卓一道给他们的,与师父那柄,原是一对,用受过雷击的桃木制成,阳气极刚猛,本该此时刺出,镇一镇那东西。

可谢玄却迟迟没有出剑。

棺中立起个女人,谢玄只见皮骨架子,而小小却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方才在房中刺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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