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彩绫正要收起药汤,却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浅浅伤痕,应是先前被她的利剑所伤。她叹口气,伸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褚闰生一惊,还未来得及分辨,就觉她的手指已触上了他的脖子,带出一丝微凉。他不禁羞红了脸,努力稳住加快的心跳。
“我要杀你,你还救我,真是不知死活。”何彩绫嘲讽道。
褚闰生闻言,心头竟生了莫名笑意。到了此刻,她还是谎话连篇,不知道是要骗谁啊。他稍加思忖,开口道:“仙女姐姐救我数次,我欠下的人情,下辈子都还不清。仙女姐姐若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他顿了顿,挑眉认真道:“若缩一下脖子,我是乌龟。”
何彩绫听得此话,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了出来。
见她开怀,他也笑了起来。
晨光之下,芦苇沾着露水,晶莹闪光。周遭一切,皆是温润可爱。
何彩绫忍了笑意,嗔道:“口蜜腹剑,我才不信你。”
褚闰生闻言,连连喊冤。
何彩绫掩嘴笑笑,转而道:“身上可还有伤?一并治了罢。”
听到这句,褚闰生拉紧衣襟,往后缩了缩,道:“没了,不用了。”
“哟,怕什么?”何彩绫笑道,“好,你既不要,我不勉强,自己疼去吧。”她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你身上带着‘天香祥瑞’吧?”
褚闰生听到这四个字,不由想起她在自己怀中的情形。一时间,有了些许羞怯。他只点了头,不言语。
“那珠子用来熏衣是极好的,可随身带着却不妥。”何彩绫道,“这香气侵肌透骨,日子长了,可就去不了了。你一个男人,有此馨香,想招蜂引蝶不成?”
褚闰生愈发尴尬,他抬手,低头闻了闻。果然,那瑞香之气馥郁芬芳,已遍染肌肤。他皱眉,苦笑道:“现在还能洗掉么?”
“我哪知道,看你带它多久了。”何彩绫说罢,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见她要走,褚闰生忙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彩绫见状,笑了笑,道:“听我劝,快回家去吧。天下纷争,你何苦cha手。如今茅山也不再是清净之地了,切莫随他们回去。”
褚闰生不解,“仙子此话何解?”
何彩绫垂眸思忖片刻,道:“你入上清派这些时日,可见过掌门?”
褚闰生摇了摇头,“尚未。”
“上清此代掌门俗家姓言,道名‘无铭’,与你师傅是同辈。若论道法,未必厉害。但此人心思细密,颇有野心,与君无惜倒是意气相投。不妨与你实说,此次他遣上清诸弟子下山,明为寻经,实为寻主。”何彩绫道,“如今,天下之势只在宋唐一战。若站对了阵营,他日荣耀显赫,自不必说。但若选错,只怕上清基业毁于一旦。时至今日,你也看到了罢,以上清高功之能,谁不想拉拢利用。”
褚闰生听她这番话,又想起当初君无惜、张惟并那薛、施两观主的遭遇,暗暗点了头。他开口,“掌门的盘算,莫非是等诸位高攻各择阵营,待大势已定,便公开支持将胜的一方?”
何彩绫点头,“应是如此。”她又轻叹一声,“此事虽是情理之中,但终究违背了修道之意。若说与门人知道,恐怕难以成算。如今茅山之上,护顶金光已开,显然是阻人入内。若此时回去,吉凶难料。”
褚闰生忽又想起,段无错早已回了茅山,不禁皱眉道:“师傅他……”
“你师傅没事。”何彩绫含笑回答,“天干地支,互为阴阳。他若有事,我自当知道。”
褚闰生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算计和阴谋,不由得感慨万分。
何彩绫见状,笑道:“怕了吧。”她抬眸,望着一片清明无际的天空,笑道,“我看你啊,倒是有几分逍遥心性,终是天高海阔才适合你。早些抽身吧……”
褚闰生闻言,凝眸而笑,“那仙子呢?”
何彩绫笑了笑,“我抽什么身?还没玩够呢。”
褚闰生只得无奈笑笑,一时之间,只觉眼前之人比他更身不由己。
何彩绫取出了丑符,轻吹了一口气,一匹白牛赫然出现。她跃上牛背,又笑道:“对了,那施清雯和薛弘都,我是必杀的。你识相的,离他们远些吧。”
褚闰生还想说些什么,白牛已轻跃飞起,消失无踪。
他不免怅然,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此时天已大亮,他寻思,若是再不回返,恐怕不妥。他又向着何彩绫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