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117)

晚玉早被眼泪打湿眼帘,已说不出话来。

晚晴和晚弄对视了一眼,尚坠的神色表情与平时没有两样,一番闲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两人心里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从来想不到一贯少言的她原来也能轻描淡写地把话说得那般周到,不但令人惊讶,还觉得陌生。

仿佛而今的坠子,已不是过去她们所熟悉的那个坠子。

那时舟中听雨,楫浪泼荷,而今檐下听雨,昏帐暗罗。

幽静无人的房中,尚坠枕着一臂侧躺再c黄上,眸光无声落在地面,人一动不动,只静静听着屋上帘外的雨声,外头厅里晚晴和晚玉又低低说了会话,之后便似散去了再没声响,她翻个身,朝里合上眼。

这雨怕是下到入夜也不会停……

一任阶钱,点滴到天明。

此后又过几日,天老爷才终于收住雨势。

入晚十分,青空灰霾,碧树如洗,风过潮枝带起清新气息。

“各色绫罗绸缎和珠钗头面都已给二夫人送去,厨子正在准备她亲自拟定的菜肴,二夫人说只想与公子独酌一更,这等生辰小事并不愿对外声张,故而让把酒菜都端到浣珠阁。”

书房中邵印禀道,旁边小厮正把灯烛一一掌起。

白世非漫不经心地笑笑:“你依足她的吩咐去办便是了。”方待回过身去与邓达园说话,转瞬想起什么,把已走到门口的邵印叫住,叮嘱般补上一句,“你去疏月庭和小坠说一声,我晚点儿过去看她。”

邵印应声退下。

这才侧首向坐在东案的邓达园:“薛奎那儿怎样了?”

“有支突蹿而起的流寇最近在玉门关附近扰民生事,薛大人把此事报上了朝廷,朝中回旨让他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大臣们私下议论,不少人怀疑那支流寇是日益壮大的党项族人假办为之,其意在试探我朝反应。”

白世非颔了颔首,没说什么,沉思会儿后,又问:“宫中呢?”

“文德殿已修葺得七七八八,京X南郊王氏砖窑的王二爷费了几遭酒食,又破费不少银锭和两名侍婢,终究获得修葺使滕宗谅首允,把那批上好的铺地青砖卖了进去。”

听的人点点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案面:“找一个当把文德殿修得更堂皇的名目,又或是把邻近几殿也同葺一新的借口,使人上道奏折,请皇上从内库再支十万X给滕宗谅挥霍。”

“是。”

“X务处的盐钞引收地如何了?”

“他们收来的钞引大部分经指fèng出而落入吾府,官营买钞场也被白氏的交引铺顶得门庭冷落,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们只留着一小部分压仓,然后层层上报说所收甚微,此举措效果欠佳,或望调高买入价以试后效云云,朝廷已几日批允,又多拨了十万X出来。”

“你把盐钞的私市价抬到一券七十贯,而后以每券六十贯九十文,八十文,七十文的依次减价,吧收进的盐钞引一点一点全数卖予官收,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

邓达园允诺:“如此一来,白氏从中赚取的差价便极为可观。”

唇完如月,白世非向椅背悠然靠去:“何止,过去几年间X货务连岁有羡余,三司往往多收为额,又各地州府每岁受纳民户税帛,皆多为进贡京中。”

邓达园精目一闪:“那想必今年内库的入缴大减无疑。”

白世非懒懒望了眼窗外,连绵多日的雨水虽歇了,天色却始终没有真正放晴,入夜后乌云压顶,黑漆漆地没半丝光亮。

“今夏雨季来得早,按这天时,不需多久京师便会接到地方水灾的急报,你把我的话传出去,今年不管何方水涝,商绅富户只许捐米捐衣,一律不得出钱赈灾,就让各地州府全向京师借调粮银。”

“公子的意思是——”

白世非笑着起身:“把内库耗空,让其入不敷出。”

小厮忙提起灯笼小心地领在前头。

侍立在外的白镜看见他从里出来,忙不迭递上一个小巧的白釉瓷瓶:“任医官差人送来的,说里头是公子向他要的东西。”

白世非把瓷瓶纳入袖中:“夏家最后一趟来人是在上个月初吗?”

“便是上月初六,昭缇初五出了趟门,第二天夏家便来人了。”

白世非停下脚步,细想了想,唇边漫起一抹细笑,那笑容分明很浅,然而看在白镜眼里,只觉深不可测。

“你走快一步,去把锋睿找来。”闲声吩咐白镜,继而抬首对掌灯的小厮道,“往浣珠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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