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35)

意识空茫中,沿着石径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一楼的庭院前。

院落里隔着花木扶疏,隐约见点点灯火,然静悄悄不闻人声,可知白世非仍未回来,心口的失望渐渐弥漫开来,原本已然低落的情绪堆积成了闷抑郁结,无边酸楚透彻五脏六腑,难以言喻。

她抬步往林苑的方向走去。

回家?天地之大,却不知何处是归程。

冷冽苍穹,冰封湖面,广袤无边的夜幕下,一缕笛音如泣似诉,前所不曾的凄婉悲切,仿佛能让湖边的梅花花瓣也在叹息中悄然坠落。

一曲接一曲,直至她的十指在寒夜霜气下再受不住刀割一样的凛风,僵硬得已失去知觉,无法再灵活按动笛眼,鼻尖也已冻得抽红,全身冰冷透心,控制不住微微寒颤,手足如同浸过雪水无一丝余温。

终于还是起身回去。

再经过第一楼时已不曾稍停。

各处院落厢房透出的最后几点微朦烛光,渐渐也全然尽熄,更深人寐。

恍惚一梦犹未醒,迷迷糊糊之间,已闻破晓鸡啼。

原本便因着心事而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的尚坠,被隐隐传来的破晓啼叫惊醒了浅眠后,在c黄上再躺不下去,天色方微亮已悄然起身,洗漱好在c黄边坐了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疏月庭。

静谧的第一楼笼罩在晨曦薄雾中,一众仆人小厮似仍未醒转。

她走上檐廊,轻轻推开正堂大门,径直往里走去,入眼见白世非寝房的门屏紧掩着,心下不由得浮起一丝犹如已等尽一生的惊喜,一腔悬了整夜无法散去的郁楚酸涩,终于找着落处。

悄然向里一点点推开门页,有丝期盼还有丝羞怯,“公……子?”

内里无人应声。

她又压低声音轻唤一遍,依然无声无息。

掌心抵着门扇往里慢慢打开,她跨过门槛,走进房内。

眸光穿过往两侧悬起的层层绫罗帷幔和薄如蝉翼的坠地轻纱,不远处绣着交颈鸳鸯的红绡帐以轻巧的结珞金钩勾挂起来,漆得发亮的紫檀大c黄就在眼前,近尺高的三面围屏全精雕着鲤鱼戏荷,一朵朵荷花或盛开或含苞或欲放或垂蓬,千姿百态栩栩动人。

纯白柔软的雪豹大氅满铺整c黄,然后顺着c黄沿大幅垂覆下来,盖去了四足如意c黄脚和托踏,坠在地面的波斯毛毡上。

c黄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她还没来得及分辨内心是什么感觉和滋味,已听见屋外传来两道匆匆的脚步声,伴着急忙不过的吩咐,“白镜,你还是去疏月庭看看小坠起来了没,可千万别让她知晓我一夜不归,切记切记!”

“是,小的这就去探探。”

尚坠只觉得心腔内似象爆竹一样炸了开来,她从寝房里走出去。

同一瞬间白世非踏进门来,一抬首看见她就在眼前,脸色前所未见地冷得吓人,他整个彻底呆住。

第四章 歌馆探真机

尚坠径直朝白世非走去,却是看也不看他,只从他身边经过,一言不发跨出了门外。

白世非回过神来,飞快转身跟过去,轻怯而讨好地低声笑唤,“小坠。”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尚坠猛地一摔袖子,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甩开。

白世非急了,“我本是要早些回来,没想到和那群人作别之后,一出阁子间就遇见飘然和几位朝官,结果大家一道去了飘然府中喝酒,结果全醉倒了,都在他家中留了一宿。”

尚坠再度甩开他伸来的手,依然一声不发,只脚底下加快了步伐。

“小坠。”白世非暗暗叫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却不敢碰她。

走出庭院的拱门外时,迎面碰上匆匆而来的邓达园,他脸上讶色一闪即逝,白世非和尚坠刹时都显得有些尴尬,两人大清早从屋子里一起出来,可不容易让人误会?

白世非轻忍唇边笑痕,俊眸向旁偷瞥过去,这存心暧昧的形容举动偏巧被尚坠的眼角余光掠见,羞极之下怒气更盛,只恨不能邓达园此刻不在眼前,她非与他发急不可。

邓达园只当全没看见两人之间暗波汹涌,低首恭禀道,“公子,西北传来飞信。”

白世非眸光一凝,即时敛起了玩闹神色。

只这一耽搁,尚坠已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开去。

白世非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正事重要,遂与邓达园往书房而去,“信里讲什么?”

“赵元欢一行已经离开兴州,入了玉门关。”

“何时到达京城?”

“估摸在元宵节前后。”

白世非沉吟道,“你叫人去把锋璿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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