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42)

周晋和吕夷简是刘娥的左臂右膀,事到如今,说不得只能找他去了。

白镜看他神色凝重,知道事紧,应声后飞跑而去。

不多时轿子到了相宅,吕夷简站在大门外相迎。

入内看罢茶茗,吕夷简挥退下人,白世非亦无暇寒暄,说话直切来由,“我刚从宫中出来,李顺容今晨报病,太后差了医官杨可久去诊治,结果病重不治。”

吕夷简脸色大变。

这朝中上下,大凡如他这般年纪谁个不晓那李氏其实是赵祯的亲生母亲,不说她的病来得莫名其妙,只说杨可久才前往诊治便告离世,这当中已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白世非沉声道,“朝廷里群臣全碍着太后的威严,无人敢告知皇上实情,皇上虽然也早隐隐怀疑自己并非太后亲生,但就一直误以为生身母亲是抚养他长大的杨淑妃,却不知是这李顺容。”

如今刘娥出其不意地当着他的面弑杀李氏,他却苦不能对赵祯明言,如今事已至此,日后他愈发不能再与赵祯提及只言半语,一来事关赵祯身世,知晓这等隐秘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二来刘娥已刻意在他与赵祯之间划下一道再也无法回头的鸿沟。

倘若赵祯他日知晓了自个的生身母亲是李氏,定然会怒他在事发前知情不报,在事发时不曾告之,在事发后还隐瞒下去,无论如何也绝不会轻易谅解他。

吕夷简沉吟了下,“白公子来找老夫是——”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丞相今日当可高枕,然而我说一句大不韪的话,以太后之高龄丞相以为她还能在位多久?再过几年定然还是皇上亲政,丞相可想过届时如何自处?”

吕夷简默不作声。

“日后皇上真追究起来,不止我白府可能招致灭族之祸,只怕到时丞相也难以独善其身。”

作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吕夷简,虽然在刘娥临朝的这些年间时有据理力争,约束她的铺张浪费和独断专行,为朝廷出力甚多,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他始终是刘娥身边重臣,难保以后赵祯不会找籍口办他。

为官多年,如今更位极人臣,吕夷简如何不懂个中厉害。

“那按公子的意思可该怎么办?”他试探地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我已无能为力,只是我猜太后大约只想以普通宫嫔的身份把李氏糙糙殓葬了事,为了来日着想,丞相还宜劝谏于她。”

吕夷简颔首,“太后若不顾及她刘家后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若然她还念着刘家香火,确实也该厚葬那李氏。”

“我也是这意思,李氏乃皇上生母,今日若丧不成礼,他朝定有人会被治罪。”如可由吕夷简出面说服刘娥,安排以大礼殓葬,日后即使刘娥过身而赵祯知晓身世,也多少会因他曾厚葬其母而心存感激。

“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便进宫去向太后提出以一品礼为李氏殡殓,并请求在皇仪殿治丧。”

白世非想了想,“最好可以给李氏穿上皇后冠服,且在她的棺木中灌满水银以护持遗体。”

吕夷简一惊,“公子难道担心皇上日后会开馆查验?”

“以皇上之心细,到时纵然听罢百般传闻,也不如亲眼一见。”

“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世非闷抑地轻叹口气,但愿补牢为时未晚,也不再久留,起身向吕夷简告辞,在他转身时吕夷简动了动唇皮,似还有话要说,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只默然将他送了出去。

第五章 争如不相见

白府里谁也想不到,平时都很随和的白世非和尚坠两人,吵起架来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和好的迹象。

为了避开热心的众人不时暗中使力撮合,尚坠甚至不再陪晏迎眉出来用膳,由晚晴替了她去,而白世非看到这光景,干脆也不出来吃了,只叫人把东西端到寝居,后来索性连办事的人也全去了第一楼商议。

一个住在疏月庭,一个住在第一楼,两人都变得大门不出,让一心希望他们和好的仆婢们徒呼奈何,而连累大家被一同处罚的白镜则成了过街老鼠,不管去到哪都会被婢女们又掐又打,呼痛不得,只好灰溜溜地抱头鼠窜。

白府里静谧谧地,失去了往日的笑声。

眨眼到了初七,家家户户一早设果品香供,祭完祖烧过爆竹,收起各间厢房里昼夜燃点的灯烛,撤下彩缎红绸,过了这日便是出了年。

由于庄锋璿早定好在年初八离开,所以入夜后白世非差人把他和晏迎眉请了来,在第一楼设下酒席为他践行。

边饮边谈,免不了提及近日朝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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