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201)

我是你的阳光么?她笑了,他却看不见。

这么多年走过,她才明白,这世界浑浊不堪,不留一丝纯净。所以,对不起,要你让失望了,袭远。

伸出手,轻抚他僵直的背,在他耳边低声宽慰,“我知道,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你的苦衷,你的难处,你的孤独……别这样,我已经回来了,不是么?”

袭远的手臂松了松,几乎是欣喜说,“是啊,是啊,你回来了,你已经在这里。而那些伤过你的人,朕也会将他们从世间抹去。朕不会再让你难过,朕会对你加倍地好,朕会让你幸福。”

“包括完颜煦?”其实她想问,那些人里包括他自己么。

他搬正她双肩,目光锁在她没有焦距的眼瞳中,寻觅着脸上的细微变化,“你舍不得?”

莫寒有些无力,垂下眼睑,“我会难过。”

世界真是可笑,他活生生剥离她的幸福却在此刻信誓旦旦地要给她幸福,那么,面对他的恩赐,她是否应该感激地顶礼膜拜?

太多的伤痛,让她学会冷漠,太多的磨难,让她学会生存。

让我们好好把这场戏演下去,观众是冷漠的上帝,只不过,他不会鼓掌致谢。

“不会太久。你会忘了他,忘记他的一切,他的生死与你无关。”不是劝慰,仅仅宣告,仿佛宣读道圣旨,带着威严与权力。

你不得不从,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只因,世界,权力代表一切。弱者的反抗就像个荒诞的笑话。

穿过耳膜,还你一个讥诮的笑容,如此而已。

“袭远,不要再提他,不要再提燕京,求你了。”婉转哀求,已然放下尖锐的恨意。

他说好,闻她发间熟悉的馨香,仿佛找到一种纯净,久违的纯净。

世上还有一丝美好,而唯一的光束在他手心。

多么美好,个弥散着薄雾的早晨,他握住梦寐以求的快乐。

“你说的那个人,是指韩楚风?”他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莫寒用早饭,满桌甜食,仿佛将空气染出甜腻。

抿口莲子羹,她舔舔嘴唇,一丝甜味都不愿放过,“对于金军,对于完颜煦,军中无人比他更熟悉。知不信他,恐他反再反,但信,因为不曾见过他在燕京经历的置身烈狱般的生活。千军易得将难求,况且,他已无退路,不是么?”

袭远淡笑着刮她的鼻梁,若儿时嬉戏般,“这么多年过去,口味倒是都没变,还是嗜甜如命。”

莫寒放下手中釉瓷调羹,眼神淡漠,“因为生活太苦……”

心上一痛,他握住她的手,带着疼惜说道:“以后不会,以后不会了。”

你不知道么?痛苦永远延续,它长在心头,不死不灭。

有什麽已然毁灭,壮烈而绚烂,烧干所有眼泪。

迷局

嘱咐莫寒几句,袭远便匆匆赶回回紫宸殿,他是帝王,是这广袤领土的统治者,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处理,比如边疆战事,比如赋税征订,比如收拾主和的朝臣……

莫寒亦不留他,他说要走,她只是含糊应声,道一句恭送圣上,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朝廷那些个老头子可是走运了,气都撒在我这,明日上朝可都没他们什么麻烦 !”

他转身,她低声抱怨。

他笑,提步走入暖阳之下,吩咐王顺在紫宸殿挑几件顶好的瓷器送来。

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过身来看着背后躬身听命的王顺,清朗的眉目间隐隐显露出飞扬神采,“从今往后,但凡新晋贡品都先捡着几样最好的往玉华殿送,而且,由我亲自挑。”

王顺略微愣了愣,片刻便应承下来,抬头望着帝王大步远去的背影,暗自惊心。

这般恩典,却不知是福是祸。

“醒了?”

遥勉盘腿坐在c黄榻上,安静地看着她,忽然觉得窘迫,下意识地往内里躲,嗫嚅道:“姑母……父皇……”

莫寒招呼宫女服侍遥勉穿戴,伸手理了理遥勉襟口,“边疆战况又有变化,皇上要同大臣们商议国事,大过年也不得闲。怎么?吓住你了?”

遥勉谨慎地打量过莫寒的表情,又低头看着腰间挂坠,摇头答道:“遥勉无用,不能为父皇分忧。”

话未完,便听见头顶传来“噗嗤” 声轻笑,他好奇地抬头却突然感到脸颊一痛。应是端庄贤淑的女子此刻竟捏着他的侧脸,笑意盈盈,“小东西才多大呢,就跟个老头似的,小心年未弱冠便长出一脸褶子,到时可没有姑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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