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23)

莫寒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却傻傻地问:“袭远,你是我弟弟吗?亲弟弟。”

“怎么又问傻话了?”袭远将莫寒洗澡用的麻布大帕子扔在她头上,胡乱地揉来揉去,“谁愿做你弟弟?话说不了半句就发愣,不念《烈女传》,不背《女则》,尽写些刁钻文字,还时常穿着男装在汴梁大街上乱晃,更不会女红刺绣,不懂品茗之乐……”“袭远,你好啰嗦,男孩子这么爱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古来只有长舌妇一说,到了咱们这一朝,恐怕要为你再多出个词来……哎哟,我说你轻点啊!笨手笨脚的……”莫寒洗完澡,穿上睡衣,糙糙批了件外衫就入了前厅。

袭远正慢悠悠地喝茶,见她衣衫不整也无太大惊讶,多半是被吓习惯了。

“这碧螺春是上好的,只是放在你这浪费,你最多肯喝也只是牛饮,白白糟蹋了好东西。”莫寒也不同他争论,坦然道:“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放我这也是等着发霉。”她挑起湿漉漉的头发,整顿衣襟。

“还有些自知之明。”鼻尖萦萦绕绕着一股馨香,清清甜甜,令人舒心。

“你这是什么香?”

“哦,在玫瑰露里加了些白芷。”白芷味香色白,为古老的美容中药之一,白芷对体外多种致病菌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并可改善微循环,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延缓皮肤衰老。

莫寒便在沐浴的水里加了些,味道淡淡的,有益于舒缓心神。

“你要吗?” “我要那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嗯。”长久的沉默,是对身心的折磨。

“你怎么不问父皇留我说了些什么?”终于问出来,胸中顿时开朗。

袭远取一髻湿润的发丝在手中把玩,突然有一种将它放在鼻尖细细体味的冲动,他松手,小老头似的皱眉看着她。

“你一路淋雨回来,痴痴傻傻若中邪一般,怎么叫也不醒,行了又一股脑地问些傻话,你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还问你这个?”“袭远……碧螺春都给你,太平猴魁也给你……”“行了行了,也没指望过你。

其实,本不该将你卷进来。”五月,榴花照眼。

萱北乡。

夜合始交。

薝匐有香。

锦葵开。

山丹赪。

六月的时候,茉莉花会开吧。

茉莉

他从撷芳阁大敞的窗户向外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柔柔地罩住了心底的丑陋,有一点倦怠,有一点惫懒,有一丝暖意。

莹白如雪的茉莉花丛掩映着她轻盈的身姿,忽隐忽现,却是难得的一身白。

六月的阳光耀眼,他展开手掌,任日光在掌心跳跃,轻轻一握,却什么也没有。

已满手茉莉香,她蓦地起身,茉莉满怀,分不清何处是花,何处是衣裳。

她超屋内执笔的人灿然一笑,瞧见他手中狼毫陡然一颤,竟呵呵笑出声来。

他朝她招手,远远地唤道:“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之后是什么?”

她得了召唤,娇笑着跑进屋内,白嫩的肌肤染上绯色,额上已有一层薄汗。

听她微喘道:“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是谁?”又递一朵雪白茉莉,狡黠道:“你带带看!带头上。”

眼前人白衣胜雪,黑发若瀑,眉如远山青黛,眼似秋水横波,正鼓着粉腮,似嗔似怒的眸子晶莹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脑中回旋着小院里少女的盈盈一笑,已不能说是如何如何美,只觉得心在颤,又像喝了琼浆玉液,深醉而人不知。

祁洗玉垂下眼眸,两指捏住花萼,不与那纤细的手指有丝毫的接触。

原来已是这般年纪。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他轻叹一声,便任你这般胡闹吧。

细若惘闻。

见他当真将花儿别在耳旁,莫寒“噗哧”一笑。

颤着声音说:“真像个傻姑娘!”

他撇过头去,不理会她的幼稚,把干裂的狼毫喂饱墨汁,细致地书完最后一个“谁”字。

继而回首示意她继续。

莫寒踮脚取下他耳廓上的茉莉,置于鼻下嗅了嗅,随即兴奋地说:“茉莉芳香馥郁,花期长久,一卉能薰一室香。

常喝茉莉花茶,却没自己做过,今夏茉莉大开,我也要试着自己动手。”

“苏州素有“茉莉花城”之称,一到夏天,家家户户门前院落满是茉莉,即便是盛夏,也觉玉肌生凉,心旷神怡。

茉莉馨香淡雅,女子常采摘簪发,又有‘倚枕斜簪茉莉花’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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