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184)


徐成忙道:“丞相与御史大夫等人正在前殿。”
“传。”皇帝靠在宫人叠好的软垫上,简短地说。
徐成一怔,正想说些什么,看到皇帝苍白而阴沉的神色,不敢违抗,应声下去。
皇帝闭起眼睛,靠在软垫上一动不动,任由宫人为他加上衣物。
馥之立在一旁,看着宫人们忙碌,只觉进退不是。
正尴尬间,忽然,她的袍角被人在后面扯了扯。
馥之回头,却见是个少年内侍。
那内侍不动声色,朝殿外一指。
馥之会意,随他在鱼贯进出的宫人们遮掩下,无声地走了出去。
殿外,徐成正在等候,与他站在一处的还有一名六旬老者,从衣饰上看,当时个的身份不低的医官。
“此乃袁医正。”徐成对馥之道。
太医署的一些名字,馥之并不陌生。这位袁医正,据说是太医署最德高望重之人。
“袁医正。”馥之向袁医正一礼。
袁医正看着她,手收在袖子里,面无表情。
自皇帝昨日清醒,就听说了皇帝摒退太医,只让一名内侍看护的事。当时他就觉得荒谬不已,堂堂太医署的上百号医官,在皇帝眼竟不如一介内侍信得?
袁医正将馥之上下打量,只见此人相貌甚为秀美,体态可怜。再看徐成对他行礼的恭敬,袁医正心中即刻想到了原因。
“陛下欲召见丞相,请袁医正入殿内勘察陛下病情。”徐成对袁医正恭声道。
袁医正颔首,目光却仍留在馥之身上。
“哼。”片刻,他瞪了馥之一眼,拂袖而去。
馥之站在原地,啼笑皆非。
徐成却似无所觉,转向馥之:“陛下如今醒转,可还须服药?”
馥之点头,道:“还有一服,过后便可换下。”
徐成莞尔:“有劳夫人。”说罢一礼,便要转身往殿外走去。
“常侍且留步。”馥之出声道。
徐成回头。
馥之面带忧色,犹豫片刻,向他问道:“不知鲜卑现下如何?”
徐成稍稍环视周遭,低声答道:“鲜卑来势甚猛,陛下晕厥前,已遣骑郎将顾峻领京畿戍卫连夜赶往三百里外雉芒关御敌。”
断缰
一堆堆篝火在野地里熊熊燃起,成千上万地铺摊开去,似乎能把黑夜也映作白天。
军士们围坐在篝火旁,造饭歇息,无人喧闹。
“三日缩作两日,这般赶路,说话也懒了。”曹让在各处营地转了转,颇有感慨地对一旁的谢臻笑道。
谢臻闻言莞尔。话虽如此,他这几日跟随着,所见所闻,顾氏治军严明之名果真名不虚传。他望向远方,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却知晓再走不到百里,就能看到京城了。
“待打过这次,爷爷定要睡他个三天两夜!”这时,余庆走过来,压下一个哈欠,赌咒般道。
曹让转头看到他,讶然:“你不在将军帐中,来此作甚?”
余庆没好气,哼哼道:“被支走了。”
谢臻眉梢微扬,望向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营帐,只见两名卫士立在门口,一个布衣打扮中年人正掀开帐门入内。
“那是……”曹让觉得那身影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余庆却看看谢臻,笑笑:“谁知道。”
帐中灯火微动,映在来人面容谦恭的脸上,更显昏黄。
“见过公子。”他面色和顺,向端坐案前的顾昀长揖一礼。
顾昀看着他,面色沉静,没有接话。
何万不以为忤,开门见山道:“公主得知公子回京,欣喜万分,命小人迎候在此。”
顾昀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母亲可有话?”
何万微笑:“公主言,公子救得京城乃无上之功,特遣小人前来相贺。”
顾昀闻言,无所表示。
何万道:“公主还命小人将此物交与公子。”说着,递上一只木盒,打开,置于顾昀面前。
顾昀视去,盒中,一截镶着宝石金扣的皮带映入眼中,似乎已多年呢无人动过,皮质有些霉迹,饰物也已经暗哑无光。
一股莫名的预感悠然而发,顾昀看向何万。
何万正容,缓缓道:“此乃十年前,先公出事时所用的缰绳。”
顾昀心中一惊。
何万面色平和,道:“此带乃先公返朝时,先帝所赐,少府打制,精美绝伦。先公那日驰骋,坐骑突然癫狂,缰绳断裂,先公是以摔下。”
顾昀盯着那缰绳,片刻,缓缓拿起。
只见断口正是两缰的交叉处,固定的金饰已经扭曲,却仍能看清铆接处平整的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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