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219)

她焦急万分,忙问:“公主呢?王爷看到公主了吗?”

李舒白摇头,皱起眉头说:“我已经命伎乐家立即撤去了,但一时半会儿,恐怕人还无法立刻散开。”

黄梓瑕急切道:“公主在消失之前,喊了一句‘九鸾钗’,我想必定是有人以九鸾钗引她而去。我恐怕……公主如今处境堪忧!”

李舒白略一沉吟。他记忆非同凡响,平康坊大街四条,小街十六条,大小巷陌一百二十三条,他看过一次长安地图,便在脑中清晰无比。剔除伎乐坊聚集的各条行道,剔除酒肆众多的街衢,剔除前方是死胡同的巷陌,最为可能的十余条街道立即浮现。

他手一招,迅速给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的公主府宦官分派任务,直接指名该去的方向与接道,连第几条都说得清清楚楚。

黄梓瑕回头看了看,发现公主身边的侍女已经只剩了三个,她扫了一眼,问:“垂珠呢?”

“垂珠刚刚追赶公主,也跟在人群中不见了……”坠玉的声音未落,忽然听得远远有尖叫声传来,在此时疏散了人群后初初安静下来的接道上显得格外凄惶:“来人啊……来人啊……”

是垂珠的声音。

李舒白和黄梓瑕反应最快,立即循声飞奔而去。

坊墙后,尚余三四尺空地,疯长的茑萝正爬上院墙,生机勃勃地开出一大片殷红的花朵,如同斑斑的血溅在绿叶之上。

而就在茑萝的尽头,同昌公主的身子正靠着墙,慢慢滑倒下去。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身体还在抽搐。

她身上那件蹙金百蝶的红衣,湮出一种异样鲜亮的湿润的痕迹,在阳光下颜色明亮得几乎刺眼。

茑萝的后面,是丛生的蓬蒿蔓糙,此时,只有几枝瘦小伶仃的一串红,还在缓缓摇曳。

垂珠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茑萝纠缠,她绊倒在地,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连哭带爬还是滚到了同昌公主身边,用力抱住她,吓得脸色煞白,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用力去按她心口那个一直在涌出鲜血的地方,可她的手掌怎么能阻止同昌公主生命的流逝,她唯能眼睁睁看着公主鲜活的生命连同温热的鲜血一起自胸口涌出,渗入此时生机蓬勃的大地,消渐为无形。

她按着同昌公主的伤口,脸上因太过震惊而显出无法面对的茫然。

黄梓瑕的脚步也乱了,她疾奔到她们身边,看见了同昌公主鲜血滴落的地方,被践踏伏地的残败茑萝之上,静静地躺着那一支本已神秘消失的九鸾钗。

九种颜色的奇妙玉石,被雕琢成九只舒缓翱翔的鸾凤,鲜血滴在上面,温润绚丽,难以言表。

而九鸾钗后面弯月形的钗尾,如今已经折断,正cha在公主的心口。

鲜血斑斑,更加鲜明地显出上面刻着的那两个古篆——

玉儿。

第96章上穷碧落(1)

太极宫的午后,就连风都是舒缓而宁静的。

立政殿高穹伟户,一派雍容气度。

十分适合王皇后的地方。她居住在里面,就像是盛绽于金井阑之内的牡丹,美得无比和谐。

迁居于此已有月余,皇帝此时忽然携郭淑妃来访,她自然知道是什么用意。但她恍如不觉,笑颜雍容,举止神情舒缓自然地迎接他们入内,仿佛自己依然身在蓬莱殿,手握大明宫数万人乃至天下千万人的性命际遇,谈笑自如。

皇帝问她:“此处可好?皇后看来似乎颇为喜欢。”

王皇后微笑凝视着他,低声说:“妾身不敢喜欢,免得皇上赐臣妾永居于此。”

皇帝望着这个天底下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女子,竟一时无言。

郭淑妃以扇掩口,笑道:“原来皇后还是喜欢大明宫么?这倒也是,蓬莱水殿在夏日是最清凉的。可就怕几时又金风到来,到时候孤殿生凉,还要多添衣物呢。”

“纵然寒凉,但若论起景致,那里是除了陛下所居外,整个宫中最好的,我看若有机会的话,淑妃想必也会喜欢那地方吧。”

郭淑妃轻慢道:“我却不敢奢望呢……”

她说着,目光又向外望了望。

王皇后多年后宫纵横,对她早已了如指掌,便问:“灵徽今日路上耽搁了么?”

皇帝也是诧异,问:“灵徽要来?”

“是呢,她一直说想来太极宫探望皇后殿下,只是一直不得便。今日既然有机会,我便让人知照了她。”

皇帝的脸色不觉有点难看起来:“今日只想与皇后说几句要紧话,又何必让灵徽过来,徒增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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