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468)

“我知道,若说这种事情,你身边以前那个小宦官杨崇古,原是再合适不过。”皇帝叹道,“可也没办法,他毕竟是你身边人,总得避嫌。此外,大理寺与京兆尹都与你关联莫大,朝臣无人敢举荐;刑部尚书王麟,然而他之前与皇后之事,朕虽不能明着处理,但他也已经准备告老还乡;御史台那一群老家伙只会打嘴仗,遇上这种事早已手足无措。朕思来想去,朝中大员竟无一可靠人选,只能找一个与你平日来往不多的王宗实,毕竟他是宦官内臣,朕也有此事乃朕家事的意思。”

“如此甚好,多谢皇上费心。”李舒白见他解释这么多,便知他是不肯换人的,也就不再说,转换了话题,“不知王公公是否派人去七弟府上查过了?”

“应该吧,朕最近心中也因此事而颇为忧心,头疾发作,并未过问。”皇帝说着,又叹了口气,“朕的兄弟本已只剩得你与七弟、九弟,如今七弟又……唉,为何他会寻此短见,又为何在临死前说出如此惊人之语,伤害四弟你……”

李舒白默然道:“臣弟想此事必有内幕,只是如今尚还不知道而已。”

“相信假以时日,此事必定会水落石出。朕不会看错你,只盼世人到时候也能知晓四弟的真心。”

李舒白垂眸望着地上金砖,只能说:“臣弟多谢陛下信赖。”

“只是,朕心中毕竟还是有所担忧。四弟,如今神威、神武兵已戍守京城三年,按例该换,当年徐州兵卒便是滞留思乡而哗变,如今你又不便出面——是否该先找他人妥善处理此事?”

弯弯绕绕到这里,今日的正剧终于上演。身在隔壁的黄梓瑕也知道,皇帝今日召李舒白来,其实就是想要说这一件事。而话已挑明,李舒白就算再抗拒,又能如何拒绝?

黄梓瑕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雕花的隔板,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汗已经变得冰凉。

而李舒白的声音,也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陛下既然为天下万民安定着想,臣弟敢不从命?”

皇帝一直压抑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少许,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来:“四弟,你果然答应了?”

“是,陛下所言,臣弟自然莫敢不从。”李舒白起身,向皇帝行礼道,“但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四弟尽管说。”皇帝见他弯下腰行礼,便站起身,抬手示意他免礼。

李舒白抬头看着他,说道:“神武军等由臣弟奉皇上之命重建,如今换将只需皇上一声令下即可。但臣弟于蜀地曾两次遇刺,虽到了京中,但亦感虎伺在旁,无法轻举妄动。还请陛下允臣弟将此事推迟数月,臣弟自会安抚士卒,待一切风平浪静,再行调遣,陛下认为如何?”

皇帝脸色微变,正要说什么,冷不防忽然胸口作恶,原先站起的身体顿时跌坐了下去。

李舒白反应极快,见他身体一歪要倾倒在椅外,便一个箭步上来扶住了他。皇帝呼吸急促,身体颤抖,加之脸色煞白,冷汗眼看着便从额头冒了出来。

侍立在旁的徐逢翰赶紧上来,从旁边抽屉中取出一颗丸药,用茶水化开了,伺候皇帝喝下。

等皇帝扶着头,歪在椅上平定喘息,李舒白才微微皱眉,低声问徐逢翰:“陛下的头疾,怎么较之以往更甚了?”

徐逢翰低头哀叹,说:“御医都在用心看着,外面民间名医也不知找了多少个,可就是没有找到回春妙手。”

李舒白问:“如今发作频繁么?多久一次?”

徐逢翰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已经说道:“无可奈何,就是老毛病。这头疾……当初魏武帝也有,纵然他雄才大略,文武双全,天下之大……又有谁能帮他治好呢?”

李舒白见他痛得声音颤抖,却兀自忍耐,不由得说道:“陛下可擅自珍重,臣弟想天下之大,总该有华佗妙手,回春之术。只要皇上吩咐下去,让各州府寻访专精头疾的医生进京会诊,定能找到对症之方。”

皇帝抱着自己的头,呻吟不已。许久,才断断续续说道:“罢了,你先去吧。”

黄梓瑕回头看王皇后,却见她依然一动不动倚在榻上,只眯着一双眼睛看你这窗外,神情平静之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李舒白退下,王皇后才站起身,步履踉跄地走到皇帝身边,一把抱住他,泪光盈盈地哀声叫他:“陛下,可好些了么?”

皇帝握着她的手,咬着牙熬忍,可豆大的汗珠还是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王皇后一把搂住他,抚着他的脸颊叫道:“陛下,你忍着点……这群无用的太医,养着他们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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