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九琊(57)

陈微尘却朝他摇摇头:“庄兄,近五年来,科举已停。”

庄白函一时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科举怎能废?”

正说着话,马车一径进了内城,只闻街口喧哗,筑了台子,围一群百姓,引颈张望着。

隐约听见说话声:“我月城才子,大抵就集在这里,且看这几天有谁能一展才华了——听说前三名是要去面见圣上的!”

他们朝台子上望去,见台上设了桌案,一些书生打扮的人,或锦衣或布衣,拧眉苦思模样。

一旁还有官府执事打扮的人高声念:“一炷香已到,下一题,露桃——”

似是在比诗。

庄白函微皱眉。

陈微尘道:“往日是诗会,现在似乎更严苛了些,我离城前便听闻陛下征召年轻才子待春日咏桃花咏美人,约莫是了。”

“此等境况,分明文人如戏子!”庄白函声音带了些愠气,“山河破碎,不兴科举,却征才子,鼓吹春声于繁华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你们儒道事,我并不懂,”陈微尘靠在车中软枕上,“不过却是个面圣的捷径,庄兄,你若能脱颖而出,倒比找人举荐好很多。”

庄白函拧眉:“格律声韵,书院中也曾精学,可诗词不过怡情之用,终非文人正途……”

那妖魅化身的小娘子忧心望了望他。

陈微尘:“一路来,怎么也不见夫人说话?”

小娘子指指自己的喉咙,低了头。

庄白函解释,原是陈微尘一行人走后那一日来了燕党乱匪,掠无可掠后,为首那个心情烦闷,一摆手便命属下烧了庄子,他们二人幸无性命之虞,可小娘子却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平日要尽量少说话。

庄白函苦笑一声:“我无一日不想着,来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早日铲除燕党,收复旧山河,可如今……”

他沉默良久,道:“罢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见陛下,若见了,必然死谏!”

他既已决定,便辞了几人,下马车,走向那戏台一般的诗场。

“此人气运奇特,隐有血光,又不似凶煞……”谢琅第二次评判这书生的气运。

“你原本便说他气运极盛,只是有血煞,此时身上多了一滴开阳血,不知会有怎样前程。”陈微尘笑了笑,“或许找寻最后一件人间气运之物的缘分就在他身上,说不准的。”

他们径直去了老瘸子常待的街角。

陈微尘拍了拍正画着鬼画符的老瘸子肩膀:“老瘸。”

老瘸子掀一掀眼皮:“公子在外面逍遥,怎么回来了?”

陈微尘便笑:“老瘸,我问你一个人的踪迹,她把我家的阿回不知带到了哪里去,我得把他找回来。”

老瘸子摆手:“你没有把人看好,要怪自己,这种小事,算不出,算不出的。”

陈微尘笑眯眯:“可她说她认得你,她叫迟均天,你可知她常住哪里?”

老瘸子动作顿了一顿,看着陈微尘,见鬼一般卷起地上画命格用的脏白布揣进怀里,连滚带爬要走:“晦气精,你这晦气精!怎么惹上了妖婆!老头子我管不了了!”

猝不及防被剥夺了做人资格的晦气精摸了摸鼻子:“……”

第32章 桃花

“就不该与你搅缠!” 老瘸子满怀怨愤, 一瘸一拐就要跑路。

陈微尘一脸真诚拉住他:“老瘸,你我忘年之交……”

“谁要跟你忘年之交!”老瘸子十分嫌弃。

“老瘸,不看我的面子, 也要看那壶桃花酒的面子,那可是小桃每年这时候调了最好的花, 最好的露,亲手封了泥藏在桃花树底下——若是温回找不到了, 你想小桃那还有心思酿酒?”

老瘸子听闻此言, 眼珠转了转:“你家的酒,算是人间佳酿。”

陈微尘看见有望,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只是问你迟钧天下落,她又不会奈你何。”

老瘸子拈一把稀稀拉拉的白胡须:“那妖婆,实在是厉害得很。我与她打过一个赌,老头子年事已高, 也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她赢便让她赢——只是赌注高的很, 千万不能被她抓住。”

陈微尘眼前一亮:“那我只须在你身边守着,等她找你讨债?”

老头子在身边看了一圈,奈何没找到趁手的武器抡起来打一打这不知死的小子,哼了一声:“她即使能赢, 也要再过六七个月。”

陈微尘大失所望, 只好上去软磨硬泡,期期艾艾:“老瘸……”

老瘸子一生无妻无子,一把就要散架的老骨头, 临了终于领略了一把被拖着撒娇的滋味,一阵恶寒,连连摆手:“住口,住口!”

路旁的人三三两两往这里瞧,陈公子立时升起一股被认出的恐惧来,捞过来谢琅的拂尘竖在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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