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江糊(2)

宋词身子一震跳了起来,立时堆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谄笑,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宋三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小的不识抬举,请原谅则个。”

“哼!”宋筠舟斜斜瞟了他一眼,从鼻腔挤出一声,又将身子甩回到了躺椅上,悠然自得地叠起了双腿,双眼半眯不眯。

此时正是寒冬时期,梅惜山庄地处高山之上,寒气更重,一股风过直将人面吹成了冰霜,摸上去都只觉刺骨的冷。这等时候,人人都巴不得躲进房屋里,做个缩壳乌龟避冷,可偏偏这宋三公子反着来,大摇大摆地支着一张躺椅,睡在空旷的院前,美其名曰人少赏景舒服,实际上按宋词的话说,那是皮痒了,欠抽!

宋词咬牙切齿地瞪着还不餍足的公子,一时玩弄心起,凑到宋筠舟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道:“那公子,你可曾听闻梅惜山庄惊魂的故事?”

“什么故事?”宋筠舟燃起了兴味。

“小的听闻啊……”宋词吊起了一个尾音,左右一顾,神秘兮兮地再将声音压低,“在梅惜山庄后山的树丛间,有一间空无一人的破旧小屋,在夜半时常发出奇怪的声音,”寒风恰时一过,他打了一个哆嗦,又继续道,“几日前,庄内有胆大的人去看,结果一回来,便发了狂,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镜子有恶鬼,那恶鬼手中抄着刀子,面目狰狞,逢人便砍……”

“成了,”宋筠舟挥手止住了宋词接下来的话,打了一个寒噤,“没新意,这等东西你也瞎编得出,那间小屋我去过,无人问津那儿连人都不见一个,恶鬼砍啥去!不说了,给我泡杯茶来暖暖身。”

宋词的脸都冻成了冰,好半天才打碎脸上坚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提着烧得滚烫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公子请。”

“乖了……嗯?”宋筠舟嗅了嗅手里的茶,疑惑问道,“这茶的味儿怎地不对?”

“啊,这茶是前几日药堂堂主归来时,特意带给公子您的,兴许这茶在路上耗时过久,便变了味。”

“罢了罢了,不喝了。我不喜有味的茶。呶,本公子赏你的,算作你的辛苦费。”说着,宋筠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随手丢了出去。恰时北风一吹,那东西便被吹飞了起来,宋词废了不少功夫,方将那东西抓着。

一看这手心里的东西,宋词便傻了眼了,这分明是一片绿叶子,普通至极。早知晓公子抠门,就不该对这东西抱有一些希望。

然而,宋三公子却板着个脸,拿着把扇子义正言辞地道:“这可是宝贝!此叶命唤四季常青,常年翠绿,还是本公子上一次去春风楼偷来的,结果没少挨一顿打。”

宋词就翻了翻眼皮,谁人不知春风楼的秦雁楼是宋筠舟的情人,巴不得将自己的宝贝都送给这个抠门的家伙,挨打?依他说,定是宋筠舟偷叶子时打破了什么东西,被秦雁楼发现,逮去床上做了一夜。

就在这时,宋词另一手上拿着的茶壶散出了热气,蒸到绿叶之上,不一会儿,绿叶上便隐约浮现了一些小字……

“公子,这叶子上有字!”宋词一声惊呼,跑过去将四季常青塞入了宋筠舟的手里。

“嗯?”宋筠舟蹙着眉头,将四季常青上的字翻来覆去地对着烛火看了又看,缓缓念道,“后、村、曾、会?”啐了一口将其丢回给了宋词,“什么狗屁东西,看不懂,你来瞧瞧。诶,且住……”宋筠舟将绿叶拿回,惊愕地瞪大了眼,只见方才还显现的字,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没了影踪,他立时将宋词手中的茶壶夺过,在绿叶上蒸了又蒸,却不见小字再现。

“去去去,”将绿叶同茶壶一股脑塞到了宋词手里,宋筠舟吩咐道,“字不见了,你去方才捡叶子的角落再试试。”

宋词嘟囔着提起茶壶去了,乖乖地蹲在角落边上,点着一盏在风中忽明忽暗的油灯,小心地蒸着绿叶。

这时,一阵疾风毫无征兆地迅猛而来,犹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放声吼啸,逼面的风都带着刺人的痛意。

呼呼——

北风怒号,声如鬼哭狼嚎,仿佛有万千地狱鬼魂从四面八方围堵而至,一瞬间,周围的宫灯尽皆熄灭,天地骤暗。宋词打了一个哆嗦,阴暗的角落中,树叶横斜,枝桠交叉,惨淡的月光打下,将树影拼凑出张张如鬼一般的脸庞。

便在此时,墙外忽然发出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声音迟缓而沉重,好似什么东西拖行在地面而擦破出的脆声,宋词将耳朵贴在墙上一听,久久方分辨出来,这竟然是锁链曳地声。

月隐云层,给大地笼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恰时阴风刮背而过,宋词不寒而栗,他仿佛看到,收魂的黑白无常,拖着锁链,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然后他们张开双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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