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吟(2)

他的眼神在幽暗里闪闪发亮,说话的温热气息一阵阵传来,我的双肩被他抓得很痛,却想也没想挣扎,勉强笑道:“宗江……我也不想死。”

“那你说啊!你知不知道,朝里有多少人已经上了奏章,说你临敌畏怯,弃阵脱逃,要置你于死地?”

我疲倦地闭了闭眼:“他们不是冲我来的。你知道。”

“对。他们是冲大将军来的。你不过是一个突破口。可你这样,大将军就算想维护你也很难。”素来冷静的宗江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激动,用力摇晃着我,“回来吧,还做你的谢右将军,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成不成?”

我喃喃道了一句。

“什么?”宗江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收起喉咙深处那一句谢谢,重又恢复了漫不在乎的洒脱笑容,“生死有命。我纵不想死,可有些事,谁也没有法子。”

“你!”宗江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似已能感受到他头上冒出青烟。

“宗江,你下去吧。”一道沉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伴随着不怒而威,强烈迫人的气势。

宗江松开手,恭顺答了声是,我则闭上了眼。

心里不是没有吃惊。他此刻应该在千里外的中军大帐,会出现在此地,定是连日不睡快马兼程。

我……还真是荣幸。

“谢真。”熟悉的语声,微微露出平日不会有的烦躁。

“在。”我淡淡回答,没有睁开眼睛。

脸上突如其来一激。一大坛酒没头没脑地浇了下来,湿透了我的全身。酒香在马车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伴着怒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其它情绪。

“看着我。”话语似从齿缝里迸出。

“是。”我如对方所愿,睁开双目,与来人凌厉的眼神相对,突然轻轻一笑,“随大将军,好威风,好杀气。”

幽暗空间,依稀可见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双目黑得发亮,正紧紧地盯视着我。无怪他气势嚣张,这男人,本就是我安宁国第一大将,第一高手,和第一美男子。

随于波。多少男儿倾慕的传奇,多少女子梦中的情郎。

也曾是我生死追随,誓言效忠的对象。

只惜……时过境迁。

衣领再度被揪起,随于波的脸离我不到三指之隔,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象钉在我心里:“叫那些混帐话滚开——告诉我原因,也不枉我将你当成过命的兄弟,今生的知已。”

“我不想求证。”

我的冷漠与他正成对比。

“我想。”随于波咬牙切齿,忽然并指一划,将缚住我全身的牛皮绳索一齐划断,“只要你说出道理,我随你做你想做的事。”

“包括杀你?”我动了动已被捆得发麻的肢体,冷然反问。

“只要你下得了手,我——”随于波冒火的双眼眨都不眨,反手撕开上衣,露出一小半结实颀美的胸膛,“等着你的剑。”

“好。”我终于下定决心。原不是我的错,为何总是我在躲藏。

手指移上,将随于波的衣襟挑得更开。随于波显然有些吃惊,却动也不动,任由我做。

直到最里面的蓝色光滑丝袍也被我拉扯到一旁,袒露出整个象牙般的左肩。不愧是第一美男子,连躯体也这么润泽迷人。可惜随大将军十数年戎马,人虽生得美,肌肤上却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伤痕,肩头也不例外。

我指着近臂内侧的一处,冷冷道:“你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

随于波怔了怔,低头去看我指的那处。只有一点,微微分展成三瓣,嫣红鲜艳,象一朵极小极小的梅。因为太小,衬在一大片伤痕中,若不留心,谁也不会注意。

皱了皱眉,随于波沉声道:“这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笑了起来:“好,好,原来你不记得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谢真,我的右将军。”随于波眉头越皱越紧,“真,你倒底怎么了?”

“不要叫我真。”我的声音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陌生而冷淡,“你可知道,三年前,京师也有个谢真,不过,那时人们总喜欢叫他的名号,谢秋石。”

“谢秋石?”随于波也有些惊讶,“秋石公子?我常年在外,京师的人事不太清楚,不过,也曾听说京师有个秋石公子,风采如画,诗剑双绝,”重又打量了我两眼,恍然道,“就是你?难怪总觉得你另有一股飘逸的风度,不象武将。不过,”仔细思忖,“久闻盛名,从未得见,我们有仇?”

“有。”我简短道,从怀里摸出一根针,“这是我家的独门暗器,三针梅。一枚针尖三道芒,中了人就是你那样子,不得解药,一生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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