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轻声问:“老扁,我不觉得痛。”
扁希凡一愣:“不痛?没知觉吗?”
帅望道:“有知觉,我能感觉骨头在锉动,但是没有痛的感觉。严重吗?”
扁希凡一番查看,呆呆地:“不象外伤导致的。”
帅望问:“会死吗?”
扁希凡道:“应该不妨事。我知道激战中人负了伤往往感觉不到痛。恐怕是教主情绪太激动,一时有点……或者过两天会好的。”
帅望笑了:“那是老天开眼了。”
扁希凡道:“我开个安神的方子,教主喝了睡一觉试试吧。”
帅望看看方子:“治好了会痛?”
扁希凡苦笑。
帅望道:“治它干嘛。”笑:“去煎药吧。”
接骨缝针,帅望只是静静看着天花藻井,半晌:“芙瑶,这倒是个好机会。”
芙瑶慢慢清理他的头发,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等他知道痛恐怕就不肯让人动了,轻声:“你说,我听着呢。”
帅望道:“我被人玩阴的玩腻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受了重伤,我就装得更重点吧。看看蛇肯不肯出洞。出洞咱们正好杀个痛快。”
芙瑶想了想:“好,我这就密令调小顾带兵回来。”
帅望默默地想,不是啊,我是说引蛇出洞,你介个,是蛇出不出洞,他回来了,就得动手啊。想一想:“行。”就这样吧。人家玩阴的,我们不许玩,要是连狠的也不能玩,那得是多二啊。
[正文 一百六十五,平静]
桑成踢开门:“韦帅望!你打师父的脸?!”
芙瑶霍地起身:“桑成,出去我同说!”
帅望道:“不用,让我师兄进来。”
桑成站在门口,看到暗影中,坐起一个人,半边面孔带着血淤黑地肿涨扭曲着,只有一小块正常的地方,那块正常的地方,一只眼睛清亮地看着他,那只清亮的眼睛,好象是躲在一堆丑怪的烂肉面具后的灵魂。□而坦白。
桑成愣了一会儿:“无论如何,你也不能……”
帅望想了想:“是吗?大家都这么看?”
桑成点点头:“是啊。”
帅望想了想,问芙瑶:“多数人都觉得,即使父亲杀了孩子,孩子也不应该打父亲吧。”
芙瑶沉默,过一会儿:“多数人都这么觉得,虽然多数人也不会在……危难时,仍以他的安危为重。”
帅望点点头:“既然我已经做了,虽然我现在不太明白,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既然已经做了,你们觉得我还可以做点什么来挽回?”
桑成道:“你去向师父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帅望点点头:“可以。你觉得怎么道歉好?”
桑成愣了一会儿:“你怎么了?”
帅望道:“我忽然发现,我的行为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想,或者我应该学习正常人的做事方式。我现在很奇怪,我以前为什么会做出很怪异的举动。我不明白,当时我似乎可以逃走,我为什么不躲开?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要杀我,我会特别的生气。”帅望微微困惑:“生活在群体之中,做事应该合乎社会主流预期,我以前是不是有毛病?”
芙瑶转身就出去了。
老扁!你快给我滚回来!
扁希凡正坐那看着汤锅发呆呢,芙瑶喘息:“韦帅望到底怎么了?”
扁希凡半晌:“我不知道。”
芙瑶颤声:“他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他居然也肯回去道歉!”
良久,扁希凡道:“很久以前,我治过一个额头中箭的人。大家都认为他必死,他却一直活着,而且清醒,要求我给他治。我觉得他不可能活着,伸手就把箭拔下来了。也没给他止血,结果他就坐那儿,一边流血,一边不断要求治疗。后来,我把伤口包好,给他开了点药,他一直活着。不过……”
芙瑶轻声:“帅望的额头……”
扁希凡道:“不过那个人再也没有情绪了,打个比方说,箭头没拔下去之前,他吓得不住颤抖,一直问,我是不是要死了。箭头拔下去之后,他只是平静地问,能不能把血止住,他有点担心……”
芙瑶呆住。
良久:“永远?”
扁希凡道:“如果是外伤导致的,很可能会永远,如果只是情绪过载,或者……”良久:“我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面是否受伤,是淤血还是依旧在出血,我下不了药。”
芙瑶问:“怎么办?”
扁希凡道:“再观察一下,或者……”
芙瑶呆呆地看着他。
扁希凡道:“或者,切开头骨看看。如果是表面可见伤的话,也许……”
芙瑶默默转身,切开看看?也许?
帅望伸手:“扶我一下,虽然我不觉得痛,但是,太用力对骨折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