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先听到这种报告,不禁笑了:“如果有人,有别的猜测,但说无妨。”
没人开口。
冷先道:“先说的,可以不受株连。”
还有没人开口。
冷先问:“有没有人,听到见到到过什么可疑的事呢?”
没人开口。
冷先微笑:“安志,你担保她死了?”
安志没迟疑:“是,她死了。”
冷先挥挥手:“下去吧。”
冷先看见一个身着黑衣,面带黑纱的女子偷进冷家。
冷先微笑,再深沉有心计的女孩子,倒底也是女孩子,至少,她对人性报有希望,她还有一丝天真。
一声惊叫:“妈妈,我是弄玉!”
长久的沉默,然后是惊叫:“玉儿!”
原来,那只小凤凰,真正的名字叫弄玉。
鸟皇要来到母亲面前,才发现自己同母亲已多年不见,多年不见,母亲的容颜甚至都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她想扑进母亲怀里,却发现多年来自己已习惯左手握住右手来安慰自己,她排斥与任何人的肉体接触。
鸟皇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只是眼角带泪。
然后,鸟皇发现,原来母亲也没有要拥抱自己的打算,她的母亲问:“你来,可有人看到?”
来?
来,不是回来。
鸟皇摇摇头。
一声惊叫:“你的手!”
手?
是的,手上有魔教的黑三角标记,那是烙铁烙上的。
沉默,然后一个急促的声音:“你入了魔教!”
鸟皇想为自己辩解,忽然间找不到言语,怎么说?当年我六岁,我无法选择。
他们不知道当年她只有六岁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手抬起来!”
鸟皇抬手,冷良,她的父亲,拔剑,剑刃从她手背掠过,薄薄一片皮肉被削去,血一珠珠冒出来,但是血肉间,仍可看到那黑色的三角深入血肉。
剑光再闪。
可是那黑色的印记深入骨头。
横扫过来的剑刃变做了竖劈,鸟皇缩回了手。
不!这些年,她活下来,靠的,是这双手。
冷良一剑走空,他似乎并不需要思索与犹豫,剑如毒蛇般向鸟皇缠过来。
他的女儿,身上不能有魔教的标记,标记在手上,宁可不要那双手,如果他的女儿,不肯失去那双手,那么,他宁可失去女儿。
鸟皇后退,右手拔剑。
剑锋交错,冷良道:“不除去那印记,你就不是我女儿!”
那印记不只在鸟皇手上,鸟皇的灵魂深处都已打上魔教的印记,冷良不能接纳这样的女儿,鸟皇知道自己不能见容于冷家,自己的这只手,养活了自己这些年,怎么能让别人取走。
鸟皇慢慢收剑,然后垂下剑尖,在地上,父亲与自己之间,划了一道线。
然后,鸟皇再次将剑横在身前。
一刀刺来,鸟皇后退,却跟不上正宗冷家功夫的速度,刀锋逼近她的肌肤,未入躯体,死亡的恐惧先抓住她,她感到刺心的痛。
鸟皇惨叫。她衣领忽然被人拉住,一下拉开十几米,一阵烟雾暴起,鸟皇被挟着飞快地离开自己的家。
冷先放下她,少女的面目忽然非常苍老。木然,没有表情。这个女子,真是个怪物,她脸上一点也没有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应有的单纯或脆弱。面对她,冷先有一种同龄人的感觉,你不必对这少女说教,她自生命的苦难中已明了一切。
冷先说:“叛教,是死罪。”
鸟皇淡淡地:“我不过是回家看看。冷副教主既然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冷先说:“你的同伴没有出卖你。”
鸟皇愣了一会儿,她没能亲生父母处得到的,竟在魔教的伙伴那里得到,半晌,她说:“我做事,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是没人觉察,不是没人出卖。”
冷先道:“可是安志担保你是死了,不是逃了。”
鸟皇半晌道:“他只是蠢。”
冷先说:“蠢,也是死罪。”
鸟皇沉默一会儿,问:“教主想要我怎么做?”
他说:“坐下。”少女缓缓坐下,她的机警与智慧渐深渐广也渐沉重,缓缓沉甸下来,不再显露在脸上眼里。冷先道:“许多人以为最遗憾的是梦想无法实现。”冷先微笑:“错了,最悲哀的是梦想实现。你会发现呕心沥血,殚精竭智所得到的不过是明白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是你宁愿永远不明白的——玉不过是一种石头,所有的赞美和传说不过是人们的一种愿望,不值你付的价钱。”
鸟皇垂下头,什么也不说,也无泪。
冷先端详这个少女,有点担心,这个女孩沉默得象海,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她,她的行动也许将如暴风骤雨般向你扑来,她的脸上却没有表情。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怎么做,她只是容纳,没有反应。你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她会怎么做。这女子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