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眼前浮现鸟皇那淡淡的微笑,与胸前大量大量的浓稠的血。
自杀!
欧阳喜沉默一会儿:“是为鸟皇所逼吗?”
姚一鸣道:“什么叫为鸟皇所逼?要是鸟皇命令他死,我这会儿该赞他忠义无双呢!鸟皇不过要他回京。”
欧阳喜半晌道:“或者他误以为回京是死路一条。”
姚一鸣哼了一声:“欧阳,我不知道你这位大侠如何理解信任两字,咱们兄弟中, 要是有人敢出言担保对方的性命,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鸟皇说了她会保尹军性命无攸,我同尹军都不会误会!”
欧阳喜问:“那么,尹军为什么死?”
姚一鸣苦笑:“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吗?”
欧阳喜闭上眼睛。
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都爱鸟皇,鸟皇爱欧阳喜。
尹军什么也不说,欧阳喜认为他永远永远不会说。
直到欧阳喜失去双眼。
那个时候,肯舍命来救他们的,只有尹军这样的疯子而矣。然后尹军认为瞎了的欧阳喜不能再给鸟皇幸福,他要求自己最好的朋友自杀。
重色轻友到这个地步。
欧阳喜苦笑。
他的离开让尹军愤恨,也让尹军觉得窃喜吧?无论鸟皇做了什么,尹军都爱鸟皇不变。欧阳喜做不到,应该让尹军得到所爱吧?
可是不,鸟皇爱的,始终不是尹军,有欧阳与没有欧阳都一样,鸟皇不爱尹军。
是不是那种无私的爱,会让被爱的人感到累与恐惧?
即使小念那样负了鸟皇,鸟皇的选择仍是留在小念身边,她再一次再一次没有给尹军机会。
那样一生无望的爱情,尹军选择死亡或者是一种解脱。
欧阳睁开眼,扬声:“拿酒来!”
卫兵送上酒来。
欧阳无言地喝了一碗一又一碗。
姚一鸣陪着喝了一碗又一碗,忽然觉得,酒这东西,其实味道没有好坏之分,如果是同朋友在一起,喝茶水也可以得到同样的快意!
欧阳喜道:“想起年少时的事。你同尹军斗酒,互相骂对方是猪猡。”
仰起头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已经多少年过去了?身份地位改变,尹军的一颗心竟还没变,男人的心本是容易变的,尤其是得到了女人之后,雄性的本能是更多地繁殖嘛。
可是尹军竟一直不变,真是异数,这样的男人应该灭绝吧?男人若都如此之专一,太不利于人类的繁衍了。
姚一鸣道:“尹军最讨厌我。”
欧阳喜笑道:“因为每次分到一组,你都会拖他后腿。”
姚一鸣道:“切,要是人人考第一,就没有第一了。他要肯听我的,根本不必那么冒险。”
欧阳喜道:“同鸟皇一组他都有话说,这个人锐利如钉子,也如钉子般刺人。”
姚一鸣道:“到最后只有你肯同他一组。”
欧阳喜扯扯自己的脸:“我脸皮厚。”
尹军跳着高地当众大声指责欧阳,欧阳点头微笑:“你说得对。”
尹军那根用来指点欧阳鼻子的手指不知为什么就伸不了那么直,最后握成拳头,最后自己躲到一边反省去了。
几次救过欧阳的命,与被欧阳救,再遇到什么事,也不过低声骂一句:“笨蛋!”就算了。
欧阳酒醉之后,终于落泪。
那个在他被俘后,孤身一人站在冷家沙场上的尹军。
还有,被他刺了一刀的鸟皇!
欧阳喜说:“我担心鸟皇,说服韦帅望放我走,我来到营地,正看到鸟皇从尹军身上拔出刀来!”
姚一鸣被酒精浸透的大脑听不懂欧阳喜说了什么。
欧阳喜微笑:“我刺了鸟皇一剑。”
姚一鸣呆呆地看着欧阳喜,他听不懂听不懂。
他只看见欧阳喜吐了。
一早醒来,姚一鸣看着帐顶,想:昨天欧阳喜是不是说他刺了鸟皇一剑?
欧阳喜已衣冠整齐地站在帐中,看起来是要走。
小姚跳起来:“要走?”
欧阳喜点头,小姚叹息:“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欧阳喜回过头来微笑。
那样温和,带一点苦涩带一点不舍,那种想多看你一眼的神情让姚一鸣惊怕。
小姚终于鼓起勇气问:“昨天晚上,你说……?”
欧阳温和地:“我说,我误以为鸟皇杀死尹军,所以,刺了鸟皇一剑。”
姚一鸣呼吸停顿。
欧阳喜道:“好在错过一寸,没有刺在要害。”
姚一鸣这才呼出一口气去,怒道:“干你娘!你疯了!”
欧阳喜说:“我错了!”
姚一鸣害怕,没有哪个武林人会轻易开口说这三个字,承认错了,就要给大家个交待,不是说一声错了,写一份检讨就完了的,在武林中“我错了”三个字,就是服从判决不再上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