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债(25)

陆教主缓缓摇头:“好人在江湖上是混不下去的。”声音深邃而苍凉:“他们全都死了。”

左冀打了个冷战,眼见崖上还没人应,心中烦躁,又去扯那绳索。谁知施力过猛,那绳索居然从中断开。下半截绳索嗖嗖落了下来,一股脑全砸到他头上。

拨开挡住眼的绳索,左冀决定再也不管了:“姓陆的,你只是被下了药,又没失武功,自己能上去罢?赶紧上崖,找人治病!”

陆行大一整衣衫,站起身来:“这等小事自然不值一提,别说一人,便是再携一人,我也使得。”说完不待左冀开口,一手拉过,揽住他腰身,拔身向山上冲去。

左冀一口气没出来,憋得面色发红。缓过劲来时,低头一看雾色蒙蒙,显然已离地甚远了。

好罢,至少这次,没被横过来拎。

正这般自嘲着,左冀忽觉陆行大身形一滞,又听得几声石响,然后就是脚下一空,两人伴着碎石,直直向下坠去。

第十八章

左冀是被疼醒的。

右脚处一阵阵胀痛,还夹着火烧火燎。他撑起身子四处打量下了下,背后是峭壁,不远处疏林荒草,再远处亦是陡峭的山崖。看来,这是一处山谷了。

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抬脚试探的走了一步,马上痛地又跌坐回去。这一跌一滚,落到草坑里,碰到了另一人身上。

左冀一看,陆行大。马上想起前事来了。

原本是姓陆的逞能,非要带他上崖,结果半路踏空,一起失足跌落下来。亏得他一直抱着那把宝剑——本来那是准备用来砸发癫的人的——被陆行大抽去插进崖壁缝隙间缓冲几下,磕磕碰碰落到底便晕了过去,看来是保住小命了。

不过这人都半天了怎么还没醒?连自己都没大伤,他更应该无事罢?左冀伸手去探他鼻息。

正在此时陆教主缓缓张开眼睛,两人俱都楞了一阵,然后左冀讪讪收回手来:“你没事罢?”这人中的药不晓得还有没有效,还是离远些比较好。向旁边一挪,却再次压到痛脚,重新跌了回来。陆教主手臂一撑,便脱身避开,任凭左冀跌了狗啃泥。等他再爬起来时,陆教主已负手背向他了。

看这架势,是恢复正常了。左冀抹了把脸上的草屑灰土,想想前事,决定讨回这个公道。自己好歹也是在追杀中背了他逃出来,又被折腾了许久,还受连累到落崖受伤,这么多人情加起来,他总没理由再欺负自己了罢?

清了清嗓子,他踌躇满志地开口:“姓陆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挟恩望报的。”

陆教主闻声回头,眉毛一扬:“怎么说?我打中毒后便晕过去诸事不知了,为何你我会在此地?还有,”说到此处,右手抬起,袍袖滑落,“这是怎么回事?”

左冀随着他动作望去,那原本白皙干净的手,此时居然有些惨不忍睹:虎口几处撕裂,伤口虽已不流血,却依然狰狞。手指关节多有擦伤,一眼望去,竟没几处是完好的。

这些是落崖时候伤的?左冀想起下坠时候的数次滞缓,心中一揪,眉毛拧了起来。

陆教主见他不答,继续追问:“嗯?”

左冀这才发觉事情关键:“你不记得了?”

抬头望去,陆教主坦然中夹着指责:“我后颈为何隐隐做痛?”

左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怎么说?难道说你被下了药,先发春后发癫,想要上我所以被我砸了?就算说了,这厮也未必信。何况他不要脸面自己还要呢。

“这些你待日后再见那兄弟二人就晓得了,还是先想法子出去罢。”左冀烦恼地抓抓头发,认了倒霉。

陆教主环视四周:“此乃我教禁地,你我伤好之前出不去的。”

原来方才还没倒霉到家。低头揉了揉脚腕,左冀顿悟了:陆行大就是自己的衰神。

自打遇见他以来,日子就没顺当过。但是同样的道理,这人奈何不了自己。他费尽心思多少次要整人,还不是没一次能得逞。既然如此,那还怕什么?

抬起脚来踢了踢眼前的白衫子,左冀大大咧咧地发话:“给我正正骨。”幸好骨头没折,要不真残废了,还得赖着他。

眼前衫子晃动一下,片刻后那人真的半蹲下身,伸出左手,两指捏住脚踝,其余三指发力,就听咯嘣一声,左冀登时疼得叫唤出声。

陆教主收了手,站起身来:“既然无事,那就去收拾备饭罢。”

左冀怒目而视:“我脚都这样了,让我怎么走?”

教主大人将右手伸到他眼前:“蹦着走。”

打那天开始,左冀便担下所有活计。不是没反抗过,只是稍有微词,陆教主就让他看右手。虽然问心无愧,可看到那伤痕累累的模样,左冀总是胸中发闷,不想再争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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