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入墙来(出书版)(2)

相命先生细细打量他,又铁口直断道:「可幸的是,这红颜薄命之貌放在公子身上,却成了天赐福泽的大富大贵之相,万中无一,古来难得一见吶。」

「多谢先生赐言。」柳寄悠掏了几枚铜钱给他,仍是笑笑,不予置评,汾临县何人不知他是衔银汤匙出生的,就算没有大贵也有大富,若无意外,一生钱银当可享用不尽。

相命先生大方收下,再道:「小老儿细观公子之相,印堂红润,色如春杏,是乃红鸾星动;眼梢流光如星,是乃驿马星动,行将遇天贵之人,动静皆自安之,不须忧愁多虑。」

「承蒙吉言。」拱手示礼,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继续漫步而去,不在乎是否红鸾或驿马星动,冥冥自有注定,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随遇而安便是。

再走一小段路,总算来到目的地,怡然跨进李家书肆里,放眼只见干净明亮的宽敞书铺中,一柜柜的书籍分门别类摆置整齐,数人于其中安静挑书,二名年轻书生低声喁喁讨论,空气充满纸张与文墨的气味,这是他极喜爱的味道。

一名在柜台核帐的斯文中年男子见到他,立刻走出柜台招呼他。「柳少爷,你来啦。」

「掌柜,这个月的新刊本可来了?」

「来了,京城和扬州各进了一批不错的,我已先替你挑起来,进里头瞧瞧。」

「有劳。」

掌柜领他进入幽静的偏厅,厅中一张木桌上放有两迭书,他兴致勃勃的坐下,一本一本拿起来翻,其中一本兰草字画集特别吸引他的目光,仔细拿在手中反复观看。

此画集用水青唐草纹织缎做封面,厚版金线装帧,内页纸材选用柔韧的上等蚕茧纸,洁白缜密的纸面涂上一层避水防蠹的薄腊,字画线条分明,色彩鲜明层次细腻,除了以饾版做套色水印,更用了局部拱花,使画中虫鸟更显立体栩栩如生,仿若快破纸而出,整本制作相当精美。(注)

「这画本做得真好。」柳寄悠由衷赞美,爱不释手。

「这是扬州才子古宁春的限量珍本,只做百本,尚未发市即抢订一空,晓得柳少爷会喜欢,特意叫扬州那儿派一本来。」掌柜亲自端盏奉茶陪坐一旁道。「这画本可是李贵管事花了好一段时日功夫,才说服古宁春让咱家书肆付梓刊行,整本从雕版、水印、拱花到装帧,全是请手艺最好的师傅亲手做的,没让学徒插手。」

「听说古才子人如其名,容貌宁秀如春,可是真的?」一边翻看、一边随口问道。

「古宁春以前也许称得上好看,可惜后来嗜酒成性,喝得一张脸如关老爷黑红黑红的,若非他没钱买酒了,也不会答应把字画给咱们摹刻。」

「哎,传言与真实果然都有出入,本一个颇富盛名的才子竟落得此般境地,真令人不胜唏嘘。」柳寄悠感叹道。

「是啊,传言总是不可尽信,我曾听人说,柳心阁闲云散人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掌柜语带揶揄道。

「怎么会?」柳寄悠讶异。

「这年头能写敢写的人不只男人,一些饱读诗书才华洋溢的女人可不输男人,有几本龙阳小书的作者正是女人,行笔娴熟明畅不说,内容比男人写的更直白大胆哩。」

「所以有人认为他是女人?」

「倒不是,读者常评论闲云散人的作品珠玑玲珑,俏美婉丽,文辞间偶透一丝小女儿情怀,因此才会猜测他是黄花闺女。」掌柜停了下,续道:「女人买他的书,是有同为女人的心思,男人买则是可以……咳,你晓得的。」

「可以顺便意淫作者,是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掌柜笑了笑,不回话,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柳寄悠为此感到啼笑皆非。

他不仅嗜读好阅,更爱舞文弄墨,善于丹青,能写一手好文与好字,尤喜撰写述人叙事的话文小说。柳心阁闲云散人正是他本人,不著述正经八百的经论诗集,专写市井流传的通俗章回小说话本。

再论及他的样貌,就一般人眼光并非相命老头所说的红颜,仅是清秀周正的书生模样,文雅白净,凭心而论并不特别俊俏,可脸上常常笑意微微,尤其弯弯一双眼彷佛泛着桃花春水,秋波荡漾。

不过实不能说他像女人,形貌尽管斯文秀白,但并不带娘儿气,只显出几分悠然和悦,几分闲适飘逸。

「掌柜,京城近来有什么新鲜事没有?」柳寄悠放下书问。

「当然有,京城什么鸟都有,什么新鲜事没有,第一桩就属礼部侍郎身体微恙这件事,且说有日他晨起目眩作呕,食欲不振,皇帝为此心急地召御医诊疗,传出去之后,整个京城百姓都道他怀了龙子……」

上一篇:天孙 下一篇:逝雪

黑白剑妖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