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传(七界之诗系列一)(18)

那几具尸体被挂在赫金大桥前的广场上已经有数月之久,一百多天的风吹日晒,尸体表面早已腐烂得不成样子,但始终没人将它们取下来。因为这是奥尔都对待那些反叛者的处置方式,也是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所独有的点缀。

很特别的点缀。

当那些漂亮的马车和马车里那些漂亮的人从它们底下经过时,它们晃晃悠悠地在绞刑架上摇荡着,低垂着它们腐烂的头颅,仿佛在静静朝下窥视。混合着尸液的冰晶从它们脸上垂挂下来,在广场的灯光下忽闪着变幻不定的光。

有人因此而把这座广场称作亡灵广场,经过它,就仿佛经过一片被死人所注视着的坟地,却又不得不从它们面前经过,因为这是通往赫金大桥绞刑台观瞻点的唯一通道。

赫金大桥始建于三百多年前,据说是旧王朝时期某个国王为了他奢华的行宫大道交通便利所建。

现在这座桥已经成了死亡的代名词,因为从很多年前开始,这地方每隔一阵子就会处死一批战犯或者乱党,随着新王的登基,时局不稳导致这种刑罚周期变得更加频繁,而观看那些死刑犯被处死的整个过程,不知几时开始成了奥尔都每个贵族所乐在其中的一个游戏。

他们把它叫做死亡之舞的狂欢。

每年他们都会投掷大量的赌注在这上面,赌的东西是时间,那些被吊死的人断气前所要花去的时间。赌注数以百万计,当有了令那些贵族所兴奋的共同目标的时候,钱这东西自然成了他们彼此间竞争和发泄的唯一途径。

不过除此之外,要想从这些阔佬身上弄到些钱,却是异样的难。就如同要让那些冻得发抖的野狗,在这种气候里找出那些埋在泥浆和雪堆混合物里的骨头。

真的很难。

第四次从那些散发着暖气和香水味的包厢门口走过,薇拉脱下被雪浸透了的的斗篷,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往头发上抹了抹。直到那些卷曲的发梢变得平整,她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隔着半掩的天鹅绒门帘朝里头问了声:“要服务么?”

不出意料,里面根本就没人回答她。

于是重新罩上了斗篷,斗篷上的寒气冻得她全身一阵冷颤,薇拉不得不原地来回跺了几步,一边朝周围那些人影晃动的门洞扫了几眼。走廊里很冷,尽管这座闻名维恩帝大陆的贵族娱乐场到处充满了金子和香水的味道,但仍挡不住外面那些刺骨的寒风,它们无孔不入地透过它百多年历史的老石缝,钻进这条挂满了精美绘画的长廊,钻进薇拉那件被打得透湿的斗篷,冻得她浑身发疼。

这种感觉形容起来很糟,就像地狱,但地狱里至少并不冷。

这么想着,薇拉不由搓了两下手指。

试图让手指僵硬的关节稍微暖和一些,可就在这时掌心间突然钻心一疼,一团明黄色火苗倏地从她两手间窜出,惊得她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所幸那团火很快就消失了,如果不是手掌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硫磺味,薇拉会以为刚才自己被冻出了幻觉。

但那的确是真的,因为最近不止一次遇到了这种状况。最初是从逃离了雾村那片沼泽后的第二天,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身体有多么的难受,好像生了场大病一样。那时她以为是自己在呼吸了太多沼泽的毒气,所以内脏已经开始腐烂了……直到当天晚上,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糟糕状态。

全身难受得好像快要死掉,胃里排山倒海似的,这让她缩在自己已经被毁得只剩下一点废墟的家里大口大口地呕吐。几天没有进食令她几乎吐不出什么来,除了一些发黄的苦水,后来连苦水也吐不出来了,她蜷缩在地上,难受得浑身发抖。

然后,那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她记得那时候她喉咙里疼得像刀在剜一样,阿呜在边上陪着,什么也帮不了,只能一次次找来点清水摆在她面前。但她一口也吞不下去,那些水刚碰到嘴唇她就吐了起来,一阵阵地干呕,把她折磨得疲惫不堪,痛不欲生。

最后一次见到阿呜衔着水桶的拎绳摇摇晃晃从窗外飞进来,她突然暴躁地发怒了,用力抓起身边的瓦砾朝阿呜丢了过去,一边对着它大声尖叫。却就在这个时候,她手掌里突然窜出了一团火。

小小的一团,仿佛是从皮肤里直接渗透出来似的,无声无息,散发着滚烫的热量,朝着阿呜的方向直冲了过去……

于是直到今天,阿呜头上仍红肿着一大片,远看过去好像长了三只眼……

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好笑,她甩了甩被烫疼的手,准备重新振作精神去继续寻找赚钱的机会,却就在这时,走廊外突然砰地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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