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37)

豆浆是自磨的,这是狐狸闲时的乐趣之一。调豆浆的时候,男孩站在柜台边上看着我的动作,和以往每次一样。

“糖可不可以多加点。”等杯子放到柜台加糖,他开口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给他多加了两勺糖。眼角瞥见他微微一笑:“谢谢。”他说。

“喜欢吃甜的?”封口的时候,我问了一句。

他点点头。视线从杯子转到我的脸上,他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男孩有着双和他头发一样深棕色泽的眼睛,十八九岁的样子,不知怎的,有种三四十岁男人独有的目光。而被一个男孩用这样一种目光对着你看,那感觉是挺诱人的。

迅速装好袋把东西交到他手里,我看着他转身朝店外头走出去,背影在黄昏的阳光里特别好看,高高瘦瘦,像个模特儿。如果林绢在这里,怕是又要想入非非了,其实我也是。

直到门在他身后合上,我把那张百元大钞塞进边上放零钱的盒子。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被一些卡车倒车的声音给吵醒,那些轰隆隆的声音,在这么安静的街上简直像是炸雷。

出房间习惯性找狐狸要吃的,进了厨房才想起来,狐狸出远门了,没一个礼拜回不了。

他是两天前出的门,也没说去哪里,卷了个小行李箱说走就走了,临走前把厨房两只冰箱都给塞得满满的,全是熟食,因为他说我烧的东西会吃死人,而且像我这么小白的一个人,万一哪天忘了关煤气什么的,他可不想一星期回来后等着他的是堆烂肉。

你说这话气人不气人,我要真那么小白,这二十多年我是咋活过来的。

吃完早饭,窗外头车轮声又开始响起,一阵接一阵,很吵。

我走到店门口推开门朝外看了一眼。原来是搬运公司的车,停在正对面那家门前,那户人家几个月前全都去了澳大利亚,留下的房子虽然处的地段好,但到底太贵,所以搁到现在都还没卖出去。

这么看,它总算是卖出去了么。

正想着,车子发动,开走,门口显出道身影,高高瘦瘦,一头棕色短发在晨光里闪着金子似的光。弯着腰,那人正拖着只箱子朝门里拉,一抬头撞见我的目光,他朝我笑了笑。

我一愣。

原来是那个每天下午四点必然上我这里来买绿豆糕的男孩。

这天下午男孩没有像以前那样准时来我店里买点心,一直到天黑也不见他来。隔着道玻璃门能看到对面房子的灯亮着,他的身影上上下下,看样子今天很忙。

九点,我决定提早打烊,因为已经没客人上门了,一个人在店里头站着,被蚊子咬得有点吃不消。

正收拾着桌子,门铃一响,一道身影推门而入,带进一屡淡淡的香味。我回过头,一眼看到对门那男孩有些拘谨地在门口站着,手里捏着把香水百合,一言不发看着我。

粉蓝色的香水百合。芯是紫色,由深至浅朝外漾开来,很漂亮,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香水百合能长成这种颜色的。

“你好,”半晌见他还站在那里,我直起身对他笑了笑:“绿豆糕和豆浆?”

男孩目光闪了闪,点点头。额头上几缕发顺势垂下,扫在他眼帘边上,软软的,像苏格兰牧羊犬的毛。

为脑子里突然产生的这想法偷笑,我转身走向柜台,却很快被他出声叫住:“这个,送给你。”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把手里那把粉蓝色的花递到我面前。

“真漂亮,”有点意外,迟疑了一下接过花,我闻了闻。很清澈的味道,像檀香:“早上看到你在搬家,以后一直住这里了吗?”

“对。”

“那以后就是邻居了,我可以给你打折。”把花放在柜台上,我进柜台调豆浆,一边不忘了习惯性地打上一句广告:“最近有新品种的糕,要不要尝尝?”

他摇摇头,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坐姿很端正,连手放在桌子上的姿势也仔细得一丝不苟。很矜持的一个人,这么年轻,但给人的感觉却像个老派的绅士,倒是有趣。

琢磨着,我把东西端到他面前:“今天不打包?”

“今天想在外面散散心。”

“刚搬家,不找朋友来庆祝一下吗。”随口问了一句,他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不自觉感到那句话似乎问得有点唐突。

片刻,他笑:“刚来这城市不久,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这样啊,那今天这些我请了,算给你庆祝。”

“谢谢。”

客套话说完,一时倒也没什么可以谈了,店里重新变得安静,就像刚才没有一个客人时的那会儿。没什么事可做,我开始清理边上那几只刚洗干净的杯子,目光时不时朝他瞥上一两眼,看他把管子插进豆浆杯,端起,却并不喝,只是转头看着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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