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误惜朝(45)

他看过一眼,想大概是哪个刚飞升来拜访的仙君,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那人坐下,便转头问灵素:“东海的六公子如何了?”

敖宣嗤得一笑,颇有讥讽之色。

东华清君微微皱眉。

灵素忍不住轻轻笑道:“清君,这位就是了,你都不认识了?”

东华清君看了敖宣一眼,似乎也认出来了,淡淡道:“那就好。”便转头向着灵素说:“后日是帝座下界投生的日子,我来取些东西便过去。”

灵素不满地嘟着嘴:“清君,你才刚回来一会儿,就要走。”

东华清君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道:“这件事要紧,也没法子。”

结果东华清君还是在自己府上多留了半日。

敖宣看着他坐在庭园中,动作优雅地饮茶,便轻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

东华清君看见他,眼中带笑:“看来你的身子好多了。”

“这要多谢灵素姑娘的细致照顾,也多谢清君将敖宣留下。”

东华清君看了他一会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手也为他倒了一杯:“虽说大好了,还是多将养几日。你坐下来罢。”

敖宣微微一笑:“我和清君说完这一句话就回房休息。”

他低下头,挨近东华清君耳边,慢慢道:“清君,你对帝座这样的情深意重,可是他似乎全然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东华清君一拂衣袖,手边的茶盏顿时翻倒了,茶水顺着石桌慢慢淌下。

敖宣直起身,轻轻一笑:“清君尽管放心,今日这番话,我还没向旁人说过。”

东华清君脸色青白,突然一掌击在石桌之上,茶盏被震成了碎片,在手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几日之后,东华清君送了黄帝下界投生,便回到府上。

敖宣住在自己那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只是不冷不热地对应,心火却难顺。对方于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不能真的去计较了,可是若不计较,这口气委实咽不下去。

东华清君自问涵养还好,却几次被敖宣气得破功。

他倒不怕敖宣将那日说的话到处乱说,依对方的性子也不会说长道短,只是被抓着这么一个把柄,心里不舒服。

有时候两人好好地说些淡青书法的雅事,还算相谈甚欢,敖宣会突然看着大厅中挂着的那幅画像,说起这幅笔法着色如何如何。

东华清君真恨不得将这人狠狠整治了随便丢哪里都好,眼不见为净。

只是事后,敖宣见着他,还是笑脸相对,他倒也不好怎么样。直觉这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也从来没有觉得和谁相处会这样幼稚不堪。

天劫之期将近,东华清君开始准备下界之后的事情。

一日,他正看着药炉,这些丹药是他很早之前就开始炼制,正是为了应对天劫。

敖宣轻轻走进来,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看他炼药。

东华清君转头看时,发觉敖宣伏在桌上看他。他从这边看过去,只见对方容颜清俊,长眉入鬓,想起曾经少年时候的模样,似乎很不一样了。

敖宣见对方看过来,微微一笑:“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东华清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在你心里,除了帝座,还有没有别的人?只要是一点点比得上帝座的都可以。”

东华清君负手站在碧血池前,回想起很久以前,他为了度过天劫,就在这里硬生生将自己的魂魄分为两半,一半去应劫,一半投生为凡人。

生为凡人的那一半,因为魂魄的残缺,不得不整整五世缠绵病榻,直到最后一次。

投生为柳家的独子,柳席卿。

“如果不是被诛神剑刺了这一下,之前那被天雷击碎的魂魄还不能和你的元神融在一起,就是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处置。”凌虚元君站在他身后,语气寡淡,“东华,你能回来,果真是天命。”

东华清君微微苦笑:“天命么,现在想来真是如此。那一颗仙丹,碰见自己的魂魄成了妖魔,然后回到天庭,倏忽一千多年……”

凌虚元君淡淡道:“虽是劫难,但是经历此劫,东华你的心性也算磨得淡了罢。”

“是啊,若是换了从前,肯定不会饶过那个人。”他苦笑一阵,转头在凌虚元君肩头一拍,“无论如何,多谢你了。”

“我们相识了这许多年,这谢字不必说了。”

东华清君走出几步,突然回头问道:“凌虚,你说我的那一半魂魄为何宁愿堕入魔道,也不愿同另外一半融合在一起?”

凌虚元君一愣。

只听他又轻轻道:“如果是恨,那么只要找到另外的魂魄,了结天劫,也就可以讨回那些耻辱了。可是为什么……竟然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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