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盏(暂定名)(6)

容玉站在他身后,身上的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喜欢看日落,也喜欢日出。”

玄襄轻笑:“日落日出,日复一日,又有什么好看的?”

容玉没做声。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便转过头去,只见她只顾瞧这残阳,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天边残阳如血,映在她白玉般的脸颊,平添几分生气。琉璃美人,他便只想到这四个字。

隔了好一会儿,夕阳变淡,容玉像是回过神来,温吞吞地开口:“日出日落虽是日复一日,可仔细看来,每天都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玄襄长身站起,叹了口气:“夕阳再美,这里终究只是不毛之地,当年我们的先祖被驱逐到此,便是这片戈壁,葬送了多少臣民的性命。”

容玉道:“殿下如今战无不胜,又将我带回楮墨城,这便足够了,其余繁杂琐事,何须挂怀?”

“是,待我们回到楮墨之日,你便可见识到我们洛月族子民的热情。”玄襄微微而笑,眉目间恍然有千山万水,千般风情。

邪神臣民的热情她很快便见识到了。

进入楮墨城之时,征战得胜归来的玄襄得到了臣民的欢迎拥戴,而当她随着队伍入城的一瞬间,周遭的喧闹顿时归于寂静。所有洛月人瞪大眼睛看着她,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不知是谁先起头发出了愤怒的呼喊,一时间群情激奋,谩骂不断。

容玉的坐骑夜骧也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安地喷着鼻息。

终于,一块石头迎面朝她飞来,她下意识地想用仙法做成结界,却还是忍住没有做出任何不应有的反应。碎石块和烂菜叶劈头盖脸地向她投掷过去,她依旧在维持着腰板挺直的姿态。突然,她只觉眼前一黑,抬手在额上一摸,竟是一手的鲜血。

这一条路不算长,于她却像是过了很久。满目都是长相模糊的脸,却无一例外的愤恨表情。等到进入云天宫,寻常子民无法进入,却依旧情绪高涨,挤在门口迟迟不肯离去,若不是有门口的护卫阻拦,她相信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扑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玄襄先行,已进入主殿一会儿,她站在长长的阶梯下,还隐约能听见其中的丝竹声响。

“容玉上神,请在此处稍带片刻,君上更衣之后自会传见。”邪神侍卫和外面情绪激烈的洛月子民不同,他们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只是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种不屑和傲慢。

上古时期,女娲上神用泥水捏出了凡人,之后邪神的始祖效仿此举,用自己的血肉化为了洛月人。西方邪神生性好胜,处处都想压九重天庭一头,便是用自己的血肉化成的洛月人也非得比凡人生得俊美聪慧。

天边黑压压的云层始终不肯散去,预示着将有一场大雨降临。容玉站在原地,不争也不怒,仿佛是琉璃做成的无知无觉的人像。

待庆功宴席散,暴雨也将歇未歇,玄襄回房更衣,将刺绣繁复的玄色纹金袍褪下,方才做恍然状:“本君似乎忘记一个人了。”

随侍在一旁候命的无命问:“君上可是要召人过来?”

玄襄慢条斯理地披上一件便袍,半躺半坐在长椅之上,懒洋洋地抬手支颐:“不急,等这雨停了再说。”

说话间,只听外面侍女低声禀报:“君上,蝶衣姑娘说有要事求见。”

“让她进来。”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佩环叮当轻响,香气阵阵,一身形窈窕的女子伏拜于地,声音娇柔:“多日不见,君上可有思念蝶衣?”

玄襄没有动,只是微微一笑:“自然有,不知蝶衣可有念到本君半分?”

蝶衣抬起头来,千娇百媚地膝行几步,依靠在他的脚边:“如果蝶衣说,这日日夜夜蝶衣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君上,君上可有奖赏?”

玄襄轻笑出声,伸臂取过一边桌上摆着的酒壶,倒了浅浅的一杯,将杯子递到她的唇边:“你先陪我喝这一杯。”

蝶衣看也不看,便将唇边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浆涌入喉中,不觉被刺得眼睛发红:“君上,这酒好辣……”

“这是碧落,今年进贡的也就十来坛。”碧落是邪神一族有名的烈酒,大醉之后可睡过去三天三夜,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若放在凡间便是一醉三年。蝶衣一听是碧落,不禁捂住唇:“君上——”她自知修为浅薄,若是喝醉了怕会控制不住露出原形,不由心下忐忑,“你真坏。”

玄襄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蝴蝶,你说我坏,可是到底坏在哪里?”温热的气息呼在耳垂上,她将泛红的脸藏进玄襄怀中:“我不说。”

玄襄笑而不语,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饶是蝶衣娇羞难当,只过了一会儿便也觉察:“君上的心里可是想着谁,便和蝶衣在一起的时候心思都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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