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殇阳血(8)

默默无闻的古月衣单骑出城,白衣映月,仅仅带着一张角弓。哈浩荡荡的夜泽大军不知所措的停在这个狂妄的骑射手面前,李长根被惊动了,亲自从阵后上前观看。这时古月衣尚在他四百步外,古月衣忽然带动战马,有如没有看见五千盗贼,直取李长根。夜泽盗贼阵中箭雨大作,古月衣三百步上开一箭,走空,两百步上再开一箭,还是走空。

当他距离李长根只剩下一百五十步的时候,战马已经中箭而死,古月衣肩上、臂上、腿上各中一箭。李长根大怒,纵马出来要亲自取下古月衣的人头。这时候古月衣已经不能站立,他坐在地上,缓缓拉开长弓,指向了李楚,月下白翎一闪,箭啸仿佛龙吟。

最后一枚羽箭击碎李长根战盔上的额铁,洞穿他的眉心。此情此景下,剩余的几十名出云骑兵如有被烈火烧灼,不顾一切的从贞莲镇里面抢出来杀向盗贼。五千人的盗贼为之崩溃。

"你居然只带三根箭?"古月衣觐见晋侯雷千叶的时候,雷千叶冷若冰霜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属下不以为自己有射出第四枝箭的机会。"

"那你倒是有赴死之心?"

"属下镇守贞莲镇,纵然赴死,不能看着盗贼横行无忌。"

雷千叶冷冷的笑了一声,指着那名赴博亘城求援的骑将道:"狂妄!镇守贞莲镇的是你么?是你的将军!既然有军令说你们要坚守待援,你就该死于职守,自以为弓术过人,就可以不尊军令?"

那名骑将大松了一口气,磕头不言。

雷千叶当场下令赐给古月衣一百金铢,却削去他的膝盖,永远逐出出云骑军,也不得再出仕晋北。满朝大臣都有不忍之心,可是违反军令,惩处就是如此的,也无人敢为这个小小的骑射手违逆君侯。古月衣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转身随着行刑的军士离去。

"你若要恨我,也不妨,"雷千叶忽然在他背后道,"你错在过于飞扬,忘记你自己纵然才华绝世,不过是个小卒。谁敢用一个心比天高的小卒?"

"谁又甘心永远只是一个小卒?"殿上回荡着古月衣的大吼。

这声大吼中,雷千叶拔剑上步,一剑斩下那名骑将的头颅,将他的尸身踢在一边。雷千叶大步走回座上抛下早已写好的军令,对古月衣冷冷的一笑。那道军令上写着古月衣即日升为偏将,领八百出云骑军,赐甲赐剑。

不过三年,古月衣已经掌握整个出云骑军,堪称晋北第一名将。

"无水可用?"息衍笑道,"古将军是要断离军的水道?"

"是,既然殇阳关的地势高于周围,必然不会是流水汇集的地方。我们只要截断它的水源,不怕离军不出城死战。"

"这一计行不通,"费安面色冷峻,"我已经探过周围,没有任何河流进入殇阳关。关内水源的供应,只怕是有两山泉水压入地下,关内凿井取水,可是要想找到山泉出口,难于登天。"

"东不行,西也不行,难道费将军有什么妙计么?"程奎忍不住站了起来。费安气度森严,少言少笑,程奎本来就不喜欢。此时他一再否决,令求战的程奎大为不满。

"尸毒之术,诸位可曾听过?"

"尸毒?"

"我们几次接战,尸体充足。将那些死了十日以上的死尸从土里起出来,以投石炮抛进殇阳关里,不但震慑敌军,而且这些死尸上的瘟病和尸毒蔓延开来,尤其是走进水井里,不要一个月,殇阳关就变成一座死城。"

费安不动声色的说完,忽然一抬头,目光如利刃一样在诸人脸上割过,看见程奎、冈无畏和古月衣都有惊诧的神色,而白毅背对诸人,倒是息衍吟吟浅笑,帐中一时安静下去。

"这不成这不成,"程奎想了半天,挥着大手摇头,"这样满地都是腐尸,我们拿下殇阳关,却也进不去。"

"程将军以为嬴无翳会有这般蠢么?"费安不屑的道,"只要有一批军士中毒,嬴无翳必然急着突围,正是加以劫杀的良机!"

"帝国勤王之军,用计如此阴毒,只怕有害陛下的政德,"冈无畏摇头。

"冈老将军,"费安冷笑,"久闻冈老将军十四岁上阵,刀下无数的亡魂。用刀杀人,用毒杀人,有什么区别?陛下为嬴无翳胁迫多年,我们若是真能毒死嬴无翳,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在乎政德这种虚物?"

"可是战士死则死了,何能挖掘尸骨,令亡魂不安?"

"死都死了,说什么亡魂不安?冈老将军不管活人的性命,却去管死人的安稳?"

冈无畏哑口无言。

"在下忽然想起,费将军当年围困五河城的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尽歼对手,莫非也是这条妙计?"息衍忽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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