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传(109)

两星期后(十月八日),军法处走完过场,便匆匆结案,以“煽动叛乱罪”判雷震有期徒刑十年,剥夺公权七年;刘子英陪葬,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公权八年;马之骕有期徒刑五年;傅正因撰文“攻讦政府,论调激烈”,交感化教育三年。

国民党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字狱,在天人共愤的情形下,急速落幕。

雷震下狱,蒋先生父子为之释然,再无需担心岛内的反对声浪,刚刚要出土的新党,亦因此寒流霜雪而摧残。但国外正义的怒潮,却奔腾狂卷。

加州大学教授斯卡拉宾诺,发表在《纽约时报》的文章说:

“……雷震的罪名,经失败主义直到颠覆政府,但是他的真正罪名,非常简单,他打算领导一个对杭国民党的真正反对党。

……最近盛传……蒋经国正在握权。统治秘密警察的蒋经国,不是美国的朋友,在台湾住的人,最怕的就是他。

国民党有理由畏惧象中国民主党有生气的新党派,此点毫不足异,甚至拥护国民党的人士如胡适,及第三势力如张君劢,目前也很恐俱,或在私下批评。自由中国在哪里呢?它自然不在大陆上,但也没有在台湾。”[23]

詹姆斯·H·泰勒牧师这样反问着:

“起诉书中‘该刘子英图报犹恐不及,断无任意攀诬(雷震)之理。’这说法是错误的。随便看一看历史上记载的就非常多,有的人们甚至捏词出卖朋友。基于这段错误的说法,雷震被假定‘明知刘子英系匪帮派来使其自己为共党工作的匪谍’。

我并不是说雷震并不知道此事,我也不是说他已经知道此事。我只要问,刘子英说他告诉雷震说他是被共产党派来工作的说法(雷震对此点已予否认),是否就足以构成他确己知道的事实呢?”[24]

美国舆论的抨击,是站在美国利益的立场,评雷论蒋,国民党所受到的羞辱,不下于吴国祯事件,或“五二四事件”。但香港报纸,以纯自己人的身分,同样冷峻责骂,署名参斧的一位先生,在《星岛日报》这样说:

“天祸中国!六十年风水‘返转头’,庚子年来了,又要象六十年前一样,祸乱迭见。当年是清朝的末代,措施每多倒逆,戊戌政变,捕杀六君子等,都是末代王朝的衰象。现在正要号召‘中兴’,岂可重蹈六十年前的覆辙?但是,不祥的事,接二连三地来,拘捕政治活动者,闭塞言论,一如当年,怎不叫人不寒而栗?‘中兴’之象未见,反而出现末代衰风,拘捕政治活动者,拘捕出版人,大兴文字狱;可怖之事,孰过于此?庚子是一个可怖的岁序,过了不祥之年,应化庆气为祥知,否则徒嗟年头不对,于大局何补?”[25]

《德臣西报》(CHINA MILL)的社论,用词遣字,近乎淋漓尽致。香港《工商日报》曾予转载:

“全球人士都想知道雷震将来的命运。现在事情似乎明显得很:蒋氏统治台湾一天,可以预料得到的,不幸的雷震,将会象一个反蒋人物张学良一样,不能希望可以获得宽大待遇,张学良遭非正式的监禁,几乎已有二十五年,国民党如容许这些措置,应该抹去自己的愚拙饰词,不要把所据的中国小块土地冠以‘自由’两字了。”[26]

雷震发监执行,胡适等四十人,曾联名请求“特赦”,蒋先生演双簧,交国防部签注。“签注”的结果,不问可知。一九六八年联合国人权保障委员会,致函国府,要求赦免雷三分之一的刑期,蒋先生置之不理,到一九七0年九月出狱,雷在新店军人监狱,整整坐了十年牢,一天不少。

刑满出狱,需要交保,堪称中国司法史上的笑话。写自励诗,致《时与潮》停刊一年。雷案发生不久,殷海光先生受迫害,含恨而终,柏杨下狱,李敖判刑,台湾真的安静了,剩下只有喊“蒋总统万岁”的声音了。

注释:[1]殷海光著《剖析国民党》中译本,《南北极》月刊。一九七五年二月第56-57期,第2-5页。

[2]史量才在南京晤蒋,蒋要《申报》停止攻击南京政府,史不允。且说:“你有枪杆子,我有笔杆子!”蒋不悦,下令戴笠,杀史于沪杭公路上。

[3]司马桑敦著《雷震与〈自由中国〉半月刊》,香港《明报》,第60期(一九七0年十二月),第62-69页。

[4]同[3]。

[5]一九七五年选举前夕,白雅灿散发传单,要求蒋经国公布私人财产等,遭判无期徒刑,现羁狱中。

[6]雷震著《雷霎回忆录》,香港《七十年代》,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出版,第378一379页。

[7]同[6],第28-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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