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传(14)

蒋介石后来所以勉强赞同,仅仅因为我外、婆的一再劝说,支持蒋经国的留学大志。经国去苏后,经济上很少得到蒋介石的接济,因此蒋经国在苏联的生活是相当窘迫的。还是外婆知愉后,将全部私蓄二千元托陈果夫转汇经国,才解决了他的困难。”[11]

要找出蒋先生不喜欢苏联的证据,千千万万,问题就在于那个时期的蒋介石。一九二五年,蒋介石、鲍罗廷正打得火热,没有苏联的卢布、枪枝,当年黄埔军校都无法成立,不喜欢苏联,他绝不会叫出“以苏联为师”的口号来。

一九二五年,蒋陈结婚,才三年不到,枕边细语,陈对蒋有相当分量的影响力,人人可以置信。经国留学这件事,蒋会固执到非要“一再劝说”,才“勉强赞同”,恐怕与蒋的为人个性不合,有保留存疑之处。

蒋介石是道地的机会主义者,又是玩弄权术的斫轮老手,送经国去莫斯科,这个注他不下吗?后来纬国去柏林,不正是南京向希特勒认同之际吗?至于一九二七年以后的戏剧性发展,使得蒋先生噬脐莫及,那是连神仙都料不到的。

一九二五年十月十九日,和第一批二十二位同学,[12]搭上一艘苏轮,经过三昼夜的航行,从广州抵达上海,借候船之便,和毛福梅作短暂团聚。

经国的鸿鹄之志,则是毛夫人所无法了解的,“革命”等新鲜词儿,几乎听厌了,革命使她丢了丈夫,现在恐怕又有失去独生子的危险。怎么解释,奇 -書∧ 網毛夫人也不懂,革命何以非到那个远在天边的地方。毛福梅流了无限眼泪,经国除了安慰,一样涕泪纵横。但是,改变是不可能的了。

去苏联的行程,共有三条路线。一为从哈尔滨,转中东铁路,但满洲为张作霖控制,安全有顾虑。二为转道欧洲去莫斯科,路太远,旅费太贵。三为从上海搭苏联货轮,到海参崴,改走陆路。

海参崴,历史上曾是大清帝国的疆土,咸丰手里,割给帝俄,改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是苏联东方重要的海军军港,西伯利亚铁道终点于此,故贸易颇盛。

中国色彩,仍很浓厚,华人约占全部人口的三分之一,近乎半华半俄,华人经营的餐馆、茶室、赌馆、戏院、烟馆,应有尽有。第三国际负责接待的,是位德国犹太人韦登麦,[13]除了朔风凛冽,万里冰封,冷得不太习惯以外,并无异乡异样的感觉。

四天半后,登上去莫斯科的火车。这是一段枯寂漫长的行程,每人分配到自己的床位,可惜,是双层硬席,车外漫天飞雪,人人冻得哆嗦不已,车内竟无取暖设备。因缺原煤,车头引擎的动力,依靠木材,行驶缓慢,更逢站必停。车上没有餐车,没有饮水,悉赖停站供应。这就象我们在《齐瓦哥医生》影片中所看到的场面,那么寒怆了。

海参崴距莫斯科,七千四百公里,经国的一位旅途同伴,把此行见闻,描叙得很细致生动,兹摘要援引:

“火车自海参崴出发,因为路线弯曲,地势高低不平,以故车行甚缓,第三天才到赤塔。这是西伯利亚的东部重镇,为原日远东政府首府。纵贯东三省的中东铁路,即在此接轨。这仿佛一把利剑,当胸插入我国东北的心脏,而刀柄就在这赤塔!我们正在赤塔站上欣赏风光,忽然一个武装兵,紧追着一位湖南籍同学,直迫车箱。其势汹汹,仿佛是抓强盗似的。我们查问情由,才知道这位同学曾以自备照相机在车站摄取风景。这是他们的法律所不容许的。经过再三解释,卒将胶卷没收了事。但这位同学却已吓得面无人色了。赤塔西行第三天的早上,远远望见贝加尔湖。绿波荡漾,水天一色。晌午始近湖滨,接连穿过几十个山洞,山洞都是在湖滨岩石之下开凿而成的。隧道虽多,但都很短,车行其中,一如游龙穿洞,宛延曲折,景致绝佳。吾人身在车中,乍明乍暗,亦生情趣。湖的南端,火车靠站,大家一拥而下,争相欣赏这世界第一深水的内陆大湖。一片汪洋,如临火海,唯一可资凭吊的,就是兀立湖滨的一座小神龛,用火砖砌成,不过数尺见方,龛内空无一物。据说这就是当年苏武牧羊北海时栖身的所在。除此可供留恶之外,其它实无可观。

伊尔库次克以西,东方色彩,亦逐渐淡薄而趋于消失。这城是西伯利亚的首府,为既往总督驻节地。其规模之大,工业之盛,在当时的西伯利亚区,实首屈一指。这从车站建筑之宏伟及工厂烟囱之林立情况下,亦可窥知一二。但时势推移,不久之后,这种优势,又为其它新兴城市所取代了。苏境内有几座大桥,其中以伏尔加(旧称涅瓦河)大桥为最长。桥的两瑞及中间桥墩上,都站有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甚为严密。火车过桥,必将窗门关闭,不准窥视,仅可从时间上推知其长度而已,漫长的旅程,终于在一天的下午.到达终点——莫斯科。若自广州出发之日算起,沿途连行带住,大约是一个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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